“哨所乐队”——
生活要像音乐一样,前面的低沉铺垫,都是为了最后的高潮
“我站立的地方是中国,我用生命捍卫守护……”新排长陈小金带着他和“云上乐队”战友们排练的新歌,又一次在哨所演出了。
吉他、贝斯、架子鼓等乐器的伴奏声,回荡在原本沉寂的高原山野,单调的守哨生活,瞬间有了别样情调。
一年前,陈小金从一所军校毕业。这个家在湖北的小伙子高中时就是学校合唱团成员。被分配到西藏军区某团,他主动申请驻哨一年。带上一把吉他,他的心里,远方的哨所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
初到哨所,陈小金的生活过得悠然自得。
因为爱好音乐、又怕打扰到大家休息,他常坐在哨所外面、一片望不到底的台阶上,欣赏着天边白云舒卷,迎着人间的晚风,轻声自弹自唱。
从小勤学苦练、加之一副天生好嗓音,那段时间,天梯台阶上的“排长演唱会”常常引来战友围观。夕阳下,随声附唱的“粉丝”不在少数,甚至有的战士还“打赏”了起来。
“陈排长,再来一首吧,晚饭给你加鸡蛋!”二级上士炊事班长普东华吆喝道。
另一名二级上士班长陈英标则在一旁评说道:“背背囊走在队伍最前面、扛吉他和战士们打成一片,这名新排长有点不一般。”
去年中秋,在众人力荐下,陈小金上台弹唱了一首经典歌曲——《军中绿花》。曲终,中士罗鹏辉激动地对陈小金说道:“排长,我想跟你学吉他!”看着板房里不少战友向他投来期许的目光,“没问题!”小金排长爽快答应。
也是那一次,组建乐队的念头,在陈小金心里产生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作为“徒弟”的罗鹏辉,从初学时的兴致勃勃,渐渐学到信心全无。这个上级比武时出了名的“神枪手”,很难驾驭得了吉他上的几根弦。
“我是个‘大老粗’,干不了‘精细活’。”一度,罗鹏辉陷入迷茫之中。一旁,陈小金将这一切默默地看在眼中。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陈小金看着泄了气的罗鹏辉说,“我第一次战士考学时,成绩并不靠前,但教会我弹吉他的班长告诉我,生活要像音乐一样,前面的铺垫,都是为了最后的高潮。无论结果如何,坚持下去总会有希望。”
罗鹏辉彻底将决心付诸行动。日复一日的音阶练习,曲复一曲地和声演奏,终于在前不久的晚会上,他的一套弹唱行云流水,如愿迎来自己的“高光时刻”。
不知什么时候,哨所的氛围渐渐被优美的旋律带动起来。在陈小金努力下,吉他声中加入架子鼓声和贝斯声,一个“哨所乐队”初见雏形,在这山高路远的哨所,年轻官兵一起纵情高歌。
“哨所的天空,有你年轻的笑容。”在陈小金带领下,乐队组建了起来。大家给乐队起名:云上乐队。陈小金说,“在云朵上唱歌,更容易将旋律传到官兵心间”。
既唱流行音乐,更唱军旅歌曲,伴着飞舞的雪花,官兵们激扬的旋律穿透层层雪山。正如乐队成立的初衷一样——用双手铺展边关漫卷云锦,用歌喉礼赞哨所飘扬国旗,让音乐力量澎湃激昂青春!
“花开哨所”——
只有适应环境的心,没有被环境淘汰的人
“娃儿,你发的照片这么好看,这是什么花啊?”望着母亲在视频电话里的笑容,二级上士郑华许,面带自豪地说:“妈妈,这是我在哨所里自己种的龙胆!您看,它比咱家的春兰还好看哩。”
郑华许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地想起,自己二次入伍后初见哨所的情景。当时那满目荒凉的景象,如今依旧历历在目。
寒冬时节,积雪被冻成道道“山梁”。极目四野,唯有贫瘠的青褐色山体、厚薄不一的白色雪堆。夜晚陪伴哨所官兵的,只有一钩千年不沉的孤月。
郑华许早年在武警西藏某部当过2年义务兵。退伍后,他选择继续在大学选修学业,并如愿调剂到时下热门的专业之一——城市园林。大学毕业后,他选择再次入伍,再次来到他曾经守护的高原,来到了海拔4000多米的边防哨所。
这一次不一样,郑华许说,他要用所学专业,给这片荒原带来生机。一开始,他从网上买来了各类花种。尽管自认种植技术不错,种在花盆里的花,却连芽都不发。
一筹莫展,哨所山脚下的一片野花,让郑华许心中燃起来新希望——不能“破土发芽”,可以“移花接木”啊!
那是山脚下的一片杜鹃林,春夏之际,遍地盛开着蓝色的龙胆花、火红的杜鹃花。恰逢哨所整修栈道,战友们常在花丛中流连忘返,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郑华许提议:大家每次下山找石头时,顺便带回几株杜鹃交给他……于是,“在肩扛背驼的石头上放一株花”,便成了哨所战士特有的情怀。
刨来容易栽活难。有人说:“把花草栽上去,浇点水不就行了。”
作为“哨所花匠”,郑华许深知花草和人一样,面对高原昼夜温差大、紫外线强的严苛环境,生存环境每上升100米,都会带来新的挑战。
“格桑花需要土壤温度大于15℃,土质需要中性偏酸……”郑华许边上网浏览、边摆弄着花盆。
“瞧,老郑研究种花,快要走火入魔了。”哨长陈建东打趣说道,自从战士们把花草“刨”进哨所,一阵“种花新风”便席卷了整个哨所。
大学生入伍的上等兵尼玛次仁,用“PH试纸”测量起土壤酸碱度;哨所卫生员、下士徐明会也拿起温度计,把花盆当成“病号”;郑华许多次托人带来培植的松针土,还利用废纸板,给花卉制作起简易遮阳板……战士们用灵巧的手,给哨所鲜花撑起了一个云端之家。
初上哨所的列兵胡成飞,因为高原反应吃尽了苦头,他一度对自己当初“戍守高原”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每当看到移栽的鲜花,因其顽强的生命力,在云端哨所含苞欲放时,胡成飞内心便会受到鼓舞:“只有适应环境的心,没有被环境淘汰的人!”没过多久,胡成飞彻底适应了哨所这个“新家”。
“一朵、两朵……五朵,我种的龙胆开了!”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哨所首次迎来一抹动人的“俏丽紫”。“妈妈,您常唱的歌要改一改了,这里是‘在那龙胆盛开的地方’了!”视频临近尾声,郑华许不忘打趣母亲。
“我的心是簇拥烈日的花,在你的眼里找到了家……”伴随哨所乐队的阵阵歌声,赏心悦目的鲜花,让哨所多了些许春意。当战士们把绿色的种子撒满边关后,一种不断流淌的戍边情怀,正在悄然传承和拓展。
青春画笔——
去勾勒雪山上的云端,云端上的哨所,还有哨所中的守望
“震撼”这两个字,是上等兵李远达来到哨所后,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他说:“令人震撼的是雪山上的云端,是云端上的哨所,更是那哨所中的守望。”
穿上军装前,李远达是江西师范大学的一名美术助教。当别人还在羡慕他时,这个不走寻常路的00后小伙,又出人意料地选择踏上雪域高原的旅途。
入伍前的最后一堂课上,李远达告诉他的学生们,即将开启一段新的旅程,“青春的画笔,要去勾勒祖国壮丽山河才有意义。”而在心里,这是他和青春的一个约定。
走进军营,李远达用自己的画笔和镜头诠释了这个约定。
第一次上哨,刺骨寒风吹过来,把李远达吹了个趔趄。他扶着帽子朝哨楼顶看去,哨兵在风雪中站得笔直,宛若一座石雕。那一刻,李远达就知道他“来对地方了”,他要把眼前的一切和心中感触,用镜头和画笔描绘出来,刻进青春的记忆。
年初的一场大雪,让李远达遇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大雪封路,哨所物资匮乏。一大早,他和战友一起沿着木栅栏步行到数公里外的山脚下,肩扛背驮拉运物资。
阳光沿着山脊爬上来,缕缕金光透过晶莹的冰柱照在战士身上,茫茫雪域,几个人影扶着一条蜿蜒的栏杆艰难前行……这一幕,被李远达画在了画布上。这,也成为他来到哨所后创作的第一幅画。
“记录这些‘风景’,记录一群人。让更多的人知道在这雪山深处,还有这样一群可爱的人在坚守!”那天,李远达对前来查哨的哨长陈建东说,这里的每名军人,选择了“不同寻常的青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入他们、成为他们!
同年兵姚嘉说,自己女朋友很想知道,自己守护的地方什么样……可因为保密规定,他只能笼统地说:在雪域高原。
得知姚嘉心中的遗憾,李远达拿起画笔,将雪山巍峨的背景,以及官兵们站哨的一方岗亭画了下来。
当姚嘉的女朋友收到远方寄来的这幅画时,她说,她懂得了爱人无言的守护。
今年春天,团队把一台无人机配发到哨所。这让李远达忙了起来。
作为哨所摄像员,他主动承担了无人机操作手的任务。每次训练结束,李远达一定会让无人机围绕哨所上空盘旋数周,让战友们从另一个视角看到,他们日夜守护的哨所到底是什么样?
高耸入云的山峰,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哨所的背后是悬崖深谷,就在战士的岗哨不远处……比起自己曾经顺手拍下的城市夜景,这里似乎缺了烟火气息,却多了几分庄严神圣——哨所只是雪山上的一方平台,战士们在云涛之上守望,他们挺立在山顶,守护着祖国边陲。
新战士徐浩问他,“老兵,为什么你画的国旗这么红啊?”李远达说:“因为我们是在用‘心’来画这面国旗!”
是啊,茫茫雪域,战士就像是一面面旗帜伫立在这高山之巅,守护着祖国的山河。
图①:“哨所花匠”郑华许和他栽种的花;图②:排练新歌的“哨所乐队”;图③:“哨所画家”李远达和他创作的作品;图④:陈小金在巡逻路上的休息时光;图⑤:哨所官兵训练归来。 朱家立、王凯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