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文化生活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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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让小说人物“活”起来


■石钟山

一部小说在创作的时候,作者要关注哪些要素?大家都知道有时间、地点、事件、人物等。这些要素在新闻等其他文体的写作中也会涉及到,小说创作概莫能外。

在这些要素中,我认为小说创作者首先要关注的是“人物”。故事能否讲得精彩,情节要往哪里推进,其实在你构想人物关系时,就已经有了定数。说到底,小说写的是什么?我觉得写的是人物关系。在写小说的时候,你不会先想出一个离奇的故事。如果是先想故事,那就是在故事会上讲的东西,而不是文学了。文学本身首先是“人学”。人,永远是文学创作的第一要素。人物关系的设定,人物之间的矛盾关系和情节走向,决定了一部小说究竟要写成长篇、中篇还是短篇。

小说很少是只有一个人物的,即便作者只写了一个人物,在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他也在和自己“打架”,或者通过回忆、倒叙、插叙等,再说一些别的事,其中也一定会涉及到其他人。比如,《老人与海》这部作品,虽然海明威只着重描写了“老人”这一个人物,多数环境中也只有他一个人,但是海明威写的是老人在海上与鲨鱼搏斗、与风浪搏斗、与恶劣天气搏斗,这些逆境都是海明威将自然拟人化的结果。其实,海明威不单单是在写一个人,还在写一个人独自与自然搏斗的过程。这个人物是在跟自己搏斗,跟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心结在搏斗。海明威通过这部小说,写的是一个人在孤独之境、逆境之下的一种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每部小说写的都是作家自己的内心世界、他的心结以及他的向往。

小说的故事,包括人物与人物、人物与自然之间的一系列关系,它不完全是作家独自构建的。假如你在写一部小说,当你把人物关系定位之后,小说中的人物便会出现一种“成长性”——恋人会不会走入婚姻,仇人会不会笑泯恩仇,这些人物关系的各种变化可能,都可以是人物的成长。我们的创作不可能没有变化,因为我们创设了小说的时空与这个时空中的人物,所有的变化都必须符合逻辑、符合生活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在这种不断变化的关系的过程中,小说自然而然就形成了特定的一些故事。

如果有人仍在困扰写小说是先有“故事”,还是先有“人物”,那就是还没有弄清楚小说的章法。没有人物,故事就没办法存在。一个故事之所以让我们觉得它是个故事,那一定是从人讲起的。因此,在小说创作中,“人物”是作者首先要确定的一个变量。作者设定的人物关系的亲疏、人物数量的多寡,决定了小说的体量,以及各种互动情节、事件发生的时空等。对人物的把握,最终来源于作者的生活阅历。只有经验足够丰富,作者的创作才会显得生动。

人类的集体经验决定了小说创作的重要环节是共通的。中国作家与外国作家,他们的生活,一日三餐、亲情友情、社会关系等都差不多,所以情感永远是相通的。若想在文学上发现一片未曾开垦过的新大陆,是不现实的。那么,属于作家创作的那些独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认为就是作家的情感和情绪。这些情感和情绪是属于作家独有的,是别人无法复制和替代的,这也是一个作家的作品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在人物之上,小说要构建好的故事,作者就要让笔下的人物活出他们各自的精彩。故事如何打动读者,如何让读者产生共鸣,这就考验作者的功力了。作者的功力,体现在叙述故事的方法和把握故事节奏的能力上。一件同样的事情,不同人会有不同的讲法。叙述方式因人而异,它或许来自于作者的血脉、基因,甚或是灵魂。真正的作家,会形成自己讲故事的风格,这是剥离掉形式技巧与遣词造句后,依旧能够保留下来供人辨别的标识。

上学时,作文课上,老师都会强调语言要准确、形象要饱满,但是准确到什么程度算“准确”?形象到什么程度算“形象”?这是一门学问。我们可以做一些练习,去读那些优秀作家们写的人物素描,感受他们的白描手法,怎样用简单的文字写出生动的形象。慢慢你就能体会到,懂文字的人和懂文学的人之间的差别。都是那些字,当优秀的作家把这些字运用起来时,人物就活灵活现。

“准确”和“形象”,是作家写到一定程度之后,找到了自我,找到了自己的根脉,从此便无往不利。作为一个成长中的人,作为一个作家,我总是在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富有激情的环境,作为我文学创作扎根的土壤。很多老一辈的作家一直强调,作家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根。什么叫自己的根?怎么去找到自己的根?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马尔克斯的马孔多小镇,这些都是他们故乡的原型,他们的创作是写他们的故乡、他们的童年。我们的作家也是这样,只有在写自己熟悉的环境时,所有素材才能信手拈来。支撑我们写作之血肉的东西是细节,这些细节不是能从别处学习借鉴来的。创作中的所有细节都是你亲身经历过的,靠你自己的想象力来完成的。作家的根基就是自己的经验和想象力,经验决定了作家根基的疆界,想象力则决定了根基的边界。作家的天赋就是他在文学中的想象力,想象力有多大,他的文学世界的根基就会有多大。

有些事情是你在现实生活中经历到的真实事情,但是你写到小说中去,却可能会让人觉得不可信。那些没有经历过这样细节的人会觉得虚假,这就是生活的真实与艺术的真实之间的矛盾。所以,我们创作小说的时候,要讲求小说的共性,我们所写的细节既要基于我们的生活,又要用想象力去弥合它与其他读者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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