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纯:长篇小说新作《问苍茫大地》(人民文学出版社2022年3月),让我想起你的另一部谍战小说《大陆小岛》。同为谍战题材,在思想和艺术追求层面,《问苍茫大地》与你之前的作品有何不同之处?
石钟山:在谍战剧《大陆小岛》之前,我还有另外一部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谍战剧《地下地上》。谍战题材的文艺作品,是类型化的作品,曲折的故事走向、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极端环境下险象环生的人物命运,都是谍战作品的特质。
《问苍茫大地》除了具有谍战小说的特点外,这部作品的重心回到了写人物命运上,这是文学的终极问题。读者最终记住的不是玄妙的情节,而是人物。作品中正反两方面人物,从故事之初,就在完成追逐与潜藏的命运。特定的环境、特殊的心理,还有无情消逝的时间,让两人不断擦肩而过。但特殊环境下的特别心境,就注定了不平常的人生轨迹,给人物塑造留下了空间和时间。在《问苍茫大地》中,我写到了任务、信仰和人生的成长、生与死、愁与恨,在人性的长河中又是那么微不足道。唯有信仰在尘世中才超凡脱俗,彰显出温暖诗意的光芒。
刘玉纯:许多优秀作家都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里耕耘,写感情写生活写人物,写故乡写风土人情。你创作军旅题材驾轻就熟,信手拈来,除了和你在部队大院长大、参军入伍等经历有关,是否也与你的家庭成员有关?
石钟山:每个有风格的作家,都会找到自己的写作土壤,比如故乡、童年、一生经历中的最重要的成长环境等。军营是个特殊的文化背景,不仅是部队环境的特殊性,更重要的是部队人员的构成,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人聚到一起,这样部队的文化背景特殊而又复杂,长此以往,就造成了这个特殊的群体文化。我十几岁参军,后来调动工作,变换军种,从内蒙古到东北,又到北京。三十几岁之前,人生就是一场流动的风景。经历的不断变换,眼界在高低错落中开拓着。丰富的经历使得自己在创作军旅作品中得心应手。
家庭成员无疑是我创作的重要背景。只要写到家庭,都带有家庭成员的影子,父亲、母亲、哥哥、姐姐等。他们有的与军旅有关,有的没有关系,但他们都是家庭这棵大树的分枝,血肉相连。时代的变化,让每个人都有了不同的人生轨迹。这种变化就是小说的桥段。
刘玉纯:你的作品有个明显的特征,就是相同题材的“系列化”,如《父亲进城》等“父亲系列”、《大哥的江湖》等“兄弟姐妹系列”、《幸福像花儿一样》等“幸福系列”。这不禁让人好奇,作家在同一主题和背景的一方田地里深耕,在创作上如何避免重复,并且每一次都能写出新意?
石钟山:作家的创作过程,就是寻找自我的过程。一个作家一生要创作很多作品,作品的题材来源就显得弥足珍贵。比如,以《父亲进城》为代表的父亲系列小说,是写共和国第一代军人的。这是从自己的家庭、父母延伸开来。兄弟姐妹系列小说,是在写哥哥姐姐们的故事。他们的故事与军营有关,是现实主义的一种表达方式。他们的命运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但在特定年代下,他们又逃脱不掉时代的印痕。英雄主义与理想情怀的孕育深埋,是他们生活的主基调。
《幸福像花儿一样》幸福系列题材,虽然也是以哥哥姐姐们那一代为主要背景,但融入了更多理想色彩,以写爱情和家庭生活为主色调。相同题材,只要找到表述的独特视角,总会有不同的发现。相同的生活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年代不同,心态变化,对一件事物的看法也会发生变化。当然,不论是小说还是影视创作,离开题材和主题,便都没了魂魄。文学和影视最终都是要写人的,写深、写透人性和命运,是好作品的重要标准,也是对创作者的极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