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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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星夜忆


■朱金平

你倒下的那一瞬间,仿佛跌入我的梦境,至今我好像还没有从这个噩梦中醒来。在那个午夜的至暗时刻,你把生命永远定格在58岁的年轮上。

星光闪烁的夜晚,我独坐窗前,思念的潮水在胸中奔涌。

认识你,也许是我人生偶然中的必然。那年,在家乡亲朋好友的张罗下,我与你相识。你悄悄地告诉闺蜜,打你第一眼看到穿海军军装的我,就喜欢上了。

那时,你的家在镇上,我的家在乡下,家庭条件相差悬殊,但你愣是不嫌我穷。你是家里的独生女,并不擅长家务,可来到我家里什么活都干,连吃饭都比在自己家里吃得多,把我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

那年春节期间,当一辆自行车把你驮到我乡下的草屋,你便成了我的新娘。没有别的姑娘嫁娶时的风光,你却毫不介意。婚后,我回北京工作,你仍在镇上的单位上班。那时,一周只有星期天可以休息。每到周日,你必定会带着一堆好吃的,骑着自行车在乡间泥泞的小道上奔波十多里,去看望婆婆。即使遇到不良天气,你也风雨无阻,因为你明白你是代表我去看望老人的。冬天来了,你又给母亲做了羽绒服,母亲心里感到特别温暖。

结婚6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半年。来来往往的书信,成了彼此情感的寄托。我探家时,孩子不认识我,悄悄告诉幼儿园老师:“我们家来了个爸爸呢!”虽然我对家里照顾极少,你却无怨无悔。

1992年春天,你随军来到北京。之后,你几次让我把母亲接到北京来住。母亲来到北京后,你帮母亲洗澡、洗衣服,还带着母亲逛公园,到天安门广场参观。母亲说,她一辈子都没有享过这样的福。回到家乡,母亲逢人就夸小儿媳孝顺。

母亲回去后,心却留在了北京,时时记挂着我们,念叨着小儿媳的好。她在过了100周岁、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恰恰是你的生日。噩耗传来,你泪如雨下。我说母亲选择这一天离世,也许就是为了纪念你的好。

对于独生女的你来说,早把照顾好老人当作自己的本分。两年后,岳父在老家去世,你就把自己年过八旬的母亲带到我们身边照顾。一次,当你带母亲去医院看病时,才从她嘴里得知一个惊天的秘密:你原来不是她亲生的,你是从育婴堂抱养的。这件事对你并没有带来多少影响。你一如既往地善待养母,下班后常常挽着老人的胳膊散步。院子里许多老同志见此连连赞叹,说现在还能够挽着父母胳膊散步的孩子不多了。你的孝心感动了大院里的许多人。于是,经过各部门层层推荐,你被评为北京市西城区的“孝星”。

对孩子,你也是倾注了满腔的母爱,使其健康成长,年年被学校评为“三好学生”,最终考上大学并读了研究生,走上了理想的工作岗位。你也多次被我所在单位评为“好家属”,我们的家庭还多次被评为“五好家庭”。

对于我的工作,你更是无条件支持,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你只要在家,就把一切家务承包下来,让我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

每次我出差回来,你总会做上我最喜欢吃的饭菜等着,因为你担心我在外吃不好。对于我写的稿件或拍的图片,你总是乐当第一读者,还常能提出一些令我感到惊喜的意见建议。这些年来,我先后荣获长江韬奋奖、中国摄影金像奖等荣誉,出版过40多本书籍,多次立功。这里面都有你的功劳。

日子总是在“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时光里度过,我们也许少了许多花前月下的浪漫,但收获了许多宝贵的精神果实。有一天,我开玩笑地问你:“你怎么那么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你脱口而出:“我就是喜欢解放军!”我又问:“解放军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就看上了我?”你眨眨眼睛,狡黠地一笑:“谁叫我遇到了你呢!”你还告诉我,自己从小就想穿军装,但没有机会,当个军嫂也算满足了自己的心愿。

也许是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你一直对解放军有着特殊的亲近感,特别喜欢穿军装。我每次发新军装,你总会偷偷地在卧室里试穿,还照着镜子欣赏自己穿军装的模样。一天,我当面揭你的老底:“哎,我发的那些新军装,你是不是都试穿过?老实交代!”你脸一红:“瞎说!”然后,我们哈哈笑作一团。

自从随军之后,你一直在军队机关工作,一直干到副处级职员。作为一名军嫂,你为此感到非常自豪,从而更加努力地工作,赢得了领导和同事的赞赏。

时光飞逝,本来再过两年你也要退休了。我们曾畅想过,等你退休后,我们就可结伴四处云游了。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那天夜里你下班回来不久,生命因突发脑梗戛然而止。

多少深沉的情愫还没来得及倾诉,多少美好的愿望还没来得及实现,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我用撕心裂肺的呼唤再也叫不醒你,孩子悲痛欲绝的哭声再也不能让你睁开眼睛。你就这样轰然倒下,离我们远去了。

从此,你把温馨的笑容留在了黑色的墓碑上。上面镌刻着一个平凡军嫂的名字——龚亚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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