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生活周刊 PDF版下载

解放军报客户端

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兵心不改情长在


■睢建民

前段时间,我准时赴老人公寓看望父母。那天,我和父亲谈起部队新式军装的话题,他禁不住又向我说起重复过多次的“从军梦”。

1930年,父亲出生在豫东平原的一个农民家庭。尽管当时处在白色恐怖氛围中,长辈们依然给父亲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红军”。由于父亲是家里的独苗,爷爷对他的教育格外重视,让他从小就进入私塾启蒙,并熟读四书五经。后来,父亲的毛笔字练得龙飞凤舞,甚至一度闻名乡里。1947年8月,刘邓大军过黄河,途经我们村子。一位团长见我父亲能写一手好字,就动员给他当秘书。一身戎装的团长年轻英俊,说话和气,让父亲如同找到了知己,下定决心跟随团长跨马提枪闯天下。

但爷爷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便跟我大爷爷商量着,老弟兄俩哄骗我父亲去喂牲口,趁机将他锁进偏僻的草屋内,任凭他拍打门窗使劲呼喊都无济于事。那天,团长在村里转几圈都没找到我父亲,只好叹息着离开了。

后来,父亲的“从军梦”并没有因此放弃。他曾两次冒着硝烟战火为解放军当挑夫。一次是他跟随解放军偷袭郑州南边的长葛火车站。父亲回忆当晚的场景时说,国民党军队的物资堆积如山,他们搬运不完,便点火焚烧,一时间火光冲天。还有一次是1948年6月,华东野战军攻打开封,父亲跟随挑夫队,亲眼目睹解放军冒着大雨冲击小南门,一拨人倒下了,后边的人嗷嗷叫着又冲上去,血水交织着雨水流进护城河,将护城河都染红了。庞大的挑夫队跟随部队涌进城内,将国民党的军用物资搬运一空……与父亲同在挑夫队的同族年轻人,不少人后来肩挑弹药随军南下,并参军入伍,但我父亲搬运汽油往后方送,再次错过了从军机会。

父亲总是慨叹自己空有个“红军”的名字,却难圆“从军梦”,当了一辈子农民。1976年,我高中毕业报名参军。得知民兵营长说我是独子,不建议我当兵,父亲还去找了大队干部求情。入伍那天,看到我穿上新军装,父亲开心地笑了。父亲的从军梦,终于在我身上实现。入伍后,我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不到两年就获得提干机会,部队为此专门派人回我的老家政审。这让父亲非常光荣,逢人就自豪地说:“俺儿有出息。”

不久后,我在一次边境战斗中负伤。父亲听说后,千里迢迢赶到医院,却被医生告知我可能会躺在床上一辈子。他并不甘心,回乡卖掉了家里的牲口和贵重物品,四处求亲告友借钱,遍寻乡间名医,最终找到了一位老中医为我诊疗。两年后,我奇迹般地站起来了,渐渐可以拄着双拐蹒跚行走了。

1981年7月,我被评为一等伤残,准备退役回地方疗养。在我退役前,父亲来到部队,陪我小住了半个月。那段日子,他跟年轻的战士很聊得来,经常应邀为大家写字留念,在军营的热烈氛围中过足了“兵瘾”。在我告别军营的那天,父亲看着我含泪摘下红五星和红领章,便对我说:“只要心在军营,不论走到哪里,这辈子都是兵。”那一刻,我才真正读懂了父亲的“兵心”。他来来往往去部队那几年,不仅是军属,更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一兵。

这些年,我始终牢记父亲说过的那句话,拄着拐杖采访,创作了一些正能量的作品,有的还发表在军内外报刊上。我还应邀多次走进学校和机关,义务宣讲红色故事。每当我重温军旅生活,我便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那颗兵心,依旧永远向往着绿色军营。我想,这正是父亲期望的样子。

您的IE浏览器版本太低,请升级至IE8及以上版本或安装webkit内核浏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