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边就有防，有国才有家。家门与国门紧密相连。

一

1979年3月，莺飞草长，时任连长张国臣的妻子卞爱芹带着4岁的女儿婧婧从河北老家来伊木河哨所探亲。

母女俩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一路向北，越走感觉越冷，衣服一件件上身，还是冻得受不了。到团部后，团领导告诉她，伊木河在兴安岭深处，这里每年的冬天有7个多月，要等到5月冰雪融化后才能进山。但她还是执意要前往江边等。团领导无奈只好派车。经过一天的冰雪路，锹挖人推，越野车吃力地走到额尔古纳河边的奇乾哨所。这里距下游的伊木河还有170多公里，前面再无路可走。卞爱芹索性就在奇乾哨所住了下来，并在那里熬了一天又一天。

团政委实在不忍，电令张国臣立即赴奇乾哨所与家人团聚。但指导员探亲未归，一线连队不能没有主官。张国臣沉默不语。顷刻，译电员又向全连宣读团长政委联名急电：令张国臣立即前往奇乾，张不在期间，由吴排长代理连长职务。全连欢腾，把张国臣扶上坐骑乌龙驹。经过两天雪窝里打滚，当张国臣人马冰雕雪塑般出现在奇乾哨所时，妻子已超假不能再等，于前一天带着女儿走了。

临行前，母女俩再一次来到额尔古纳河边，女儿流着泪把爸爸两年前送给她的布娃娃放到冰河上。她盼望着春风吹开冰雪，布娃娃顺流而下，来到久别的爸爸身边……

二

小刘伟是伊木河边防连里年纪最小的“兵”。两岁多时，他跟着妈妈随军来到伊木河，和任连队指导员的爸爸一起守边防。在哨所里生活4年多，他已经送走一批又一批退伍战士，迎来一批又一批新兵，比有的班长“军龄”还长，成了名副其实的“小老兵”。

那些年，伊木河没有电视机，也收听不到广播，战士们“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小老兵”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每一个漫长的白天和夜晚。实在没意思，他就去逗弄连队的小狗、猪圈里的小猪、笼子里的小兔。再后来，他就跟在叔叔们身后一起训练，一招一式模仿，齐步、正步、跑步有模有样，稍息、立正、敬礼有板有眼。大人们喊一声“刘伟”，他就马上响亮地回答“到！”，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在连队时间久了，聪明活泼的“小老兵”，能准确地叫出全连几十名官兵的名字，知道每个人的职务，对执勤、巡逻、潜伏、观察规律了如指掌，许多方言模仿得惟妙惟肖。每逢重大节假日，连队都要组织一场官兵联欢晚会，“小老兵”理所当然是主角，给偏远寂寞的连队带来了不少乐趣。

“小老兵”到了上学的年纪，要离开连队，战士们纷纷送来子弹壳、桦树皮、界河石等自制纪念品，附以深情祝福。

“小老兵”离开连队那天，全连列队相送，额尔古纳河奔腾欢歌。

三

小雨佳的爸爸沙洪斌，1991年从河南商丘入伍后就奔波在巴尔虎草原上，从战士、班长、排长、副指导员到指导员，有十多年在一线连队和边防哨所，尝尽边防艰辛之苦。

小雨佳上幼儿园时，爸爸沙洪斌每次休假回家，和她刚建立起感情，就又要归队了。其间，小雨佳白天挺高兴，到了晚上，总感觉有陌生人在家里，怎么也不肯睡觉。沙洪斌无奈只好抱着被子去沙发睡。第二天，小雨佳到了幼儿园，总会对小朋友说：“那个叫沙洪斌的真烦人，住在我家就不走了。”我与沙洪斌是多年战友。他与我谈起此事时，神情平淡，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戍边20多年，类似事情他应该已经司空见惯。

一生为情所困的仓央嘉措，把爱与憎、苦与乐、行与思、感与悟表达得淋漓尽致。在那首《见与不见，是喜是悲》中，他写道：雪域之光，普照红尘的沧桑/爱的恋曲，四海飘香，唱响人间最美诗篇/见与不见，是喜是悲，爱也弥漫胸膛/檀香的沁香，未能阻止凡尘的忧伤。

见与不见，同样成为北疆边关三个军娃梳理不清的情结。4岁的婧婧等不到爸爸，便把所有情感寄托在冰封雪裹河面上的那只心爱的布娃娃；“小老兵”刘伟和爸爸风雨同舟守边防，幼小的心灵早早承担起家国之重；小雨佳见到爸爸不敢相认，那份缺失的爱很久之后才得以找寻。

国门与家门孰轻孰重？戍边军人懂，相信三个军娃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