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作为我国四大名著之一,造句用语别致,人物形象鲜明,是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也是一部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人情小说,吸引了众多文学评论家和学者不断深入研究。《红楼梦》有如此大的魅力和如此高的艺术价值,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其蕴含的异彩纷呈的方言文化,可谓是“方言万花筒”。
《红楼梦》中大量的京味儿方言读起来朗朗上口,诙谐生动。第十四回中写道:“凤姐才吃饭,见他们来了,便笑道:‘好长腿子,快上来罢。’宝玉道:‘我们偏了。’”“偏了”是谦词,意为占用、僭越,在这里是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的客气话。“偏了”是典型地道的北京话,满族的饮食礼仪中,先吃完饭的人对没有吃完饭的人要说“我偏您了”。又如第十回中贾珍之妻尤氏说:“你不许累掯他,不许招他生气,叫他静静地养养就好了。”“累掯”意为强制的意思,也是典型的北京话吸收的满语。此外,北京话中还有大量的儿化音和轻声,使得语言节奏错落有致,感情色彩丰富多样,表情达意恰到好处,这一点在《红楼梦》中也表现得尤为突出。第十三回中平儿道:“前儿住儿去了,二爷偏生叫他,叫不着,我应起来了,还说我作了情。你今儿又来了。”其中“前儿”“住儿”“今儿”这样高频率的儿化连用,丰富了平儿的语气,也更有助于推进情节的进一步发展。据统计,《红楼梦》中带儿化的词高达1133个,数量之多让人惊叹。
《红楼梦》中也有吴语的使用。吴语包括了吴语区江南城乡各地的方言,继承了中古汉语整齐的四声八调。在第十七至十八回中,贾政听了道:“无知的蠢物, 你只知朱楼画栋、恶赖富丽为佳, 哪里知道这清幽气象。终是不读书之过。”在第八十回中写道:“薛姨妈听见金桂句句挟制着儿子, 百般恶赖的样子, 十分可恨。”两处中“恶赖”意为恶劣庸俗,是吴地的方言词汇,至今仍旧在使用。尽管吴语词汇在整个小说中用词比例不是很高,但这些词汇犹如万花丛中点点绿,凤毛麟角般略略点缀,读来让人耳目一新。
在《红楼梦》中,除了北京方言、东北方言和吴语之外,还有一种方言词汇经常被忽略,那就是晋方言。晋方言产生于黄土高原,地理环境相对封闭是造成晋方言在北方较为独特的原因。第一回中写道:“士隐见女儿越发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便伸手接来,抱在怀内,斗他顽耍一回,又带至街前,看那过会的热闹。”“可喜”意为长得喜人,美好可爱等。在山西文水方言中,“可喜”当用来形容人或者物。又如,第十回中,那先生笑道:“大奶奶这个症候,可是那众位耽搁了……”“可是”意为实在是,用法和普通话表示转折的关联词不同,在晋方言区,这个词意仍旧在使用当中。晋方言词汇在北方方言中显得独具特色的原因,除了保留入声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其古汉语词汇的保留。现代汉语中的“屋顶”在晋方言中称“仰尘”,弥漫着浪漫主义色彩和古典韵味。
《红楼梦》中有各种各样的方言词汇和地道表达,与作者曹雪芹的身世背景和个人经历密切相关。曹雪芹的高祖曹振彦先后历任山西大同的吉州知州、山西大同知府,后出任两浙转运盐使到南京上任。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任江宁织造,曾祖母孙氏做过康熙帝的嬷嬷。祖父曹寅做过康熙帝的伴读和御前侍卫,后任江宁织造,兼任两淮巡盐监察御史,极受康熙宠信。曹雪芹早年在南京江宁亲历了一段锦衣纨绔的生活,后来曹家获罪被抄,曹雪芹随家人迁回北京老宅,又移居北京西郊,靠卖字画和朋友接济为生。作者出生在人丁兴旺的豪门望族,家族内所说方言也种类繁多。曹雪芹耳濡目染,在《红楼梦》中有如此行文风格也合情合理。
我国各地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丰富多样,境内包含五大语系的130余种方言,是世界上方言和语言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普通话、方言、少数民族语言共同构成了中华民族多样化的灿烂民俗文化,这也是我国宝贵的文化资源与文化自信的重要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