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我先后创作了《大江硝云》《魔鬼周》《全面击溃》《昆仑哨》等6部长篇小说,共计200余万字。这些作品登上了多种图书畅销榜,产生了一定影响,其中《全面击溃》入选“新高地军旅文学丛书”,成为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创新的意识始终引领着我的创作,秉承不模仿别人、不重复自己的原则,进行着不同程度的创新尝试。军旅文学涉及到特殊环境、特定群体,对于作家的创新意识和创造能力有着很高要求。打破成见和束缚,开辟新的叙事空间,是摆在作家面前的严峻课题。在我看来,要写出新时代军旅文学之“新”,某种意义上要敢于做减法,更要勇于与生活角力。
近年来,市面上的部分现实题材军旅小说(包括影视剧),无不绞尽脑汁在“新”上下功夫,可给人的印象更多的是信息科技元素比例的上升、俊男靓女情感纠葛的猎奇、任务种类和战斗场面求新求异。创作主体习惯于从武器装备入手找补文学质地的不足,塑造了不少天赋异禀、非理性成长的“兵王”形象。以“职场小白”闯关的方式来书写军营生活,用乖戾的性格甚至爆粗口的方式凸显个性,用揪心虐恋的情感线索吸引眼球,用先进炸裂的武器装备营造氛围,这样的“创新”给军旅故事增添了很多看点,但却无法真正提升作品的文学和思想品质。
军旅文学创新不是浮于云端的俯视,不是与所谓“旧”的对立,也并非单纯的迎合科技潮流,决定作品深度的内核仍是人与人的交锋与共处。作家如果不把笔墨倾注于此,或许短时间里能够刺激受众的快感、爽感,但审美疲劳也会快速到来。
新时代的军旅小说依旧要聚焦主人公的生存本质,把人性和生活写真实,把战斗过程写真实,把敌人写真实,把情感写真实,唯其如此,才能激发起军旅小说的动人力量。回望过往的战争历史,每一次进步与胜利,有大我的牺牲与奉献,也有小我的反思与伤痛。那些融入血脉、有着切肤之痛的情感和信仰是军人的基因、血脉、骨骼。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并不试图在小说中增加过多的所谓新鲜元素,而是多层次、多角度地锻造好红蓝军对抗的故事,潜心描摹年轻军人的心理和情感,深入扎实地写好军旅生活中的日常经验;从小的事件切入,从质朴真实的人物关系入手,在合理合情的故事进程中,展示年轻一代军人的核心价值观。
军旅文学创新,某种意义上说不是一味冲在前头,而是甘于走在人后。喧嚣和热闹散去,生活的本相才会显露。笔者有幸连续4年跟随野战文化创演团队,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云端哨卡、在险象环生的丛林秘境,在荒无人烟的大漠边陲,感受浓烈的战士情怀和震撼的战斗气息,当然也感受到了艰难困苦、孤独枯燥,但无一例外,这些经历都蕴含着巨大的精神能量。真实鲜活的基层官兵形象在我的心底扎根,体味他们坚强的意志品格、心无旁骛的责任感以及纯洁而清澈的爱,用心灵和他们对话,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创作养分。穿越沙漠,除了骆驼,还有孤零零的营房矗立在荒野,却像直冲云霄的丰碑;登上高山,除了雄鹰,还有锥尖一样的哨位,那是大地的参照,也是作家心中的坐标。在昆仑山某哨所,当慰问团离去,笔者悄悄问哨兵有什么愿望,他羞涩地提出只想与慰问团成员合张影。问他何以能在孤寂的哨位上长久坚持?他说:“每当有火车经过,火车都会向我鸣笛。那时候,感觉整个青藏高原都在向我敬礼。没有火车的时候,安静得只能听见风,风有旋律,风会唱歌,唱得可好听了……”作为过客,很难听见风的旋律,但是作家就需要继续将触角往下延伸,扎进泥土,捕捉到让战士感动的细节,挖掘出那种朴素的坚守背后的逻辑和情感支撑。由此,我的小说也收获了感人肺腑、扣人心弦、催人泪下的故事,收获了诠释新时代军旅生活的新思想、塑造新型高素质军人形象的新视角。
军旅文学创新,最终还是要聚焦人性与生活的本真,以质朴的格调、敏锐的感知,在叙事手法、文学品味、审美风格上积累起新的军旅经验,丰盈有血有肉的军旅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