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本是烈士定,从无烈士享太平”,这是话剧《铁流东进》中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台词。这部根据季宇小说《最后的电波》改编的话剧,讲述了新四军通信兵的故事。在电报等旧的通讯手段日渐淡出人们生活的今天,该剧让当代人重新“接收”到了那永远的“电波”。
小说《最后的电波》是季宇2018年在《人民文学》上发表的作品,曾获得2018年度“人民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季宇的父母都是新四军通信兵,在整理他们遗物时,季宇发现了一套《新四军华东军区、第三野战军通信兵史料回忆选编》,因此萌生了写作的想法。在小说题记中,季宇写道:“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母亲,献给所有的新四军通信兵老战士。”
国家话剧院以《最后的电波》为母本新创作的话剧,将剧名改为《铁流东进》,暗合了《新四军军歌》歌词中的那句“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这首歌也在话剧中反复使用,振奋人心,诠释了新四军官兵钢铁一般的团结与意志。
该剧讲述了1941年,皖中独立师第三团东进受阻,被日寇围困在白马山,急需通过电台与上级联系。协助三团的发报员是一位技艺超群,却对抗战胜利并无信心的普通百姓李安本。这个被信仰逐渐感化、蜕变、觉醒的普通百姓,和一群意志坚定的新四军战士并肩战斗、等待突围,最终谱写了一曲悲壮动人的英雄赞歌。
话剧保留了原著的精神内核——普通百姓在信仰感召下的成长与蜕变,以及当代人对先辈革命精神的深深崇敬。剧作在叙事上采用了小切口、双线叙事的手法,使故事更加具有悬念和戏剧冲突。以往在文艺作品中,无线电发报员多出现在谍战斗争中,但《铁流东进》直接将主人公李安本放在了战场情境中。戏剧开篇,年迈的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李安本突然宣布“我是烈士”,孙子通过爷爷的一言一行,逐渐揭开他的身份之谜,将时空带到了1941年。戏剧化的手法让过去与现在两条叙事线相互交错,使原本离观众久远的故事与当下紧密相连。剧中最大的悬念不是李安本如何从小人物蜕变为英雄,帮助新四军官兵离开白马山,而是老年后改名为贺永明的他,一直让孙子帮着发报。“爷爷发的是什么?为什么李安本活着,名字却刻在烈士纪念碑上?”这个悬念带领着观众抽丝剥茧,最终还原了峥嵘岁月中那段白马山上的故事。
该剧没有将主人公李安本塑造成个人英雄,而是展现了一个英雄的群体:一心要带着官兵们突出重围、离开白马山的顾团长,快意恩仇、豪迈勇猛的侦察班班长彭大刀,勤奋好学、象征希望与“火种”的勤务兵“小柴火”,南洋归国华侨、捐献全部家产报国的杜参谋……他们每个人都有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聚在一起,从最初的不信任到逐渐变得团结紧密。当战士们因为保护李安本一个个倒下时,当他们联系不到上级感到突围无望时,能否继续在黑暗中等待与坚守?主创人员在剧中给出了答案:“不是因为看到希望才坚持,而是因为坚持才看到希望。”
《铁流东进》的舞台设计呈现出革命浪漫主义气质。主创人员没有选择现实题材创作中常见的写实设计,而是注重意象的表达与统一。舞美运用了现代感十足的白色积木块,其创意是将无线电通信中常见的长短音“嘀嗒”象形而来。白色小方块代表“嘀”,白色长方块代表“嗒”。方块既是意象,也承载了演出的支点,构成一个具有变化的“之”字形舞台。随着多媒体的辅助运用,在灯光变幻下,这些方块有时是三团被困地——沟壑万千的白马山,有时是李安本的石头房,有时是硝烟四起的战场,有时则变成庄严肃穆的烈士纪念碑。在老年李安本回忆白马山时,灯光整体变成冷色调,仿佛在一团迷雾笼罩中,让观众跟随着记忆缺失的老人,重新追寻那段尘封的岁月。“小柴火”牺牲时有一段感人的独白,尚未成年的他象征着民族的未来,他提着马灯站在台前述说着自己学会了发报,身后是万千战士提着马灯,舞台上的星星之光仿佛汇聚成燎原之火。该剧在音乐旋律中也巧妙加入了摩尔斯电码的元素,用男声合唱与哼鸣的方式贯穿整首歌曲,这“滴滴答答”的声音也是李安本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声音,给剧作注入了柔和动人的笔触。
李安本从一个普通百姓到被新四军精神感染,最终实践信仰成为“铁的意志”的一部分,这个过程就像一块顽石逐渐被熔化,融入进钢铁洪流。老年的李安本在舞台上探寻记忆,电报声不断响起,演员们将三团战士战斗与发报的动作编入舞蹈,仿佛在找寻着彼此的“电波”。最让人难忘的是,演出落幕前,演员们用肢体语言在舞台上构建起一座纪念碑,让观众在敬仰与怀念中久久回味着先烈们永远不朽的革命精神。
上图:《铁流东进》剧照。
王昊宸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