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天山北麓的小城巴里坤。记忆里,冬日一场大雪过后,小城便一片洁白。矮矮的平房,家家户户烟囱里飘着袅袅炊烟,如童话世界般祥和宁静。
那时候,家里每天晚上睡前都需要“压炉子”,就是把炭填满火炉,封住下边的炉灰洞。如果早上炭还没燃尽,用炉钩清除掉炉灰,再添些炭,炉子便很快重新燃了起来。
炉火燃旺后,父亲便会掀起炉盖,在炉面上从两边往中间整整齐齐码上馍片。
家乡巴里坤的馒头出了名的大,有“蒸的馍馍车轱辘大”的说法。一个馒头往往被切成5至7片,足以将整个炉面放满。不一会儿,馍片就被烤至金黄,外酥里嫩。当睡梦中的我闻到烤馍片的香味时,便知道该起床了。每次,父亲都会将烤得最好的那一块馍片递给我。
父亲年轻时当过兵,转业后从老家甘肃来到新疆。在他们那个年代,能吃上白面馍馍是一件奢侈的事。他曾说,幸福的感觉只有在吃过苦后才能体会到。甘肃人吃饭以面食为主。如今,即便生活条件比以前富足,父亲仍然认为最好吃的食物是馍。
今年春节,我休假回家。父亲高兴得忙前忙后准备了好些天。一个清晨,看火炉烧得旺,我将馍片满满当当地码在炉面上。我性子急,炉盖开得大,馍片不一会儿便周身“起泡”,皮热里硬,再烤一会儿就要变成一块块“黑疙瘩”了。我看着自己的“杰作”哭笑不得。父亲闻到焦味急忙赶来,说:“你这动作慢了,早一些翻面就好了。”
父亲弯下腰,将剩余的馍片放到炉面上。不一会儿,熟悉的香味便弥漫整个房间。
“快尝尝,是不是你小时候吃的味道,你在部队可吃不上呢。”父亲依旧将烤得最好的馍片递给我,自己却拿起之前那些烤焦的馍片,撕掉外皮,放在嘴里吃起来。
其实,我在部队里也吃过烤馍。在高原驻训时,战友经常将馒头在火炉上烤得香喷喷、黄澄澄的,当零食吃。那熟悉的味道,曾让我险些掉眼泪。
那天,那些亲情的感动记忆,在温暖的火苗里氤氲,弥漫在我整个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