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至今,态势塑控能力始终是衡量战略运筹水准高低的一道梁。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彍弩,节如发机。”“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孙子兵法·势篇》论述了“势”在制胜中的作用,将形成某一节点优势作为善战者取胜的根本招法,揭示了化劣势为优势、聚优势成胜势、因势而胜的客观规律。
冷、热兵器时代以及机械化战争时代注重兵力毁伤,以歼灭对手有生力量为主要目的,通过由外而内、自下而上的杀伤量积累,逐次瓦解对手作战基础;信息化、智能化战争注重结构毁伤,软硬杀伤相结合,以破击、瘫痪对手作战体系为目标。无论哪种战争形态下,“势”的功能作用发挥,揭示的都是战场上对力量、时间、空间、谋略等作战基本要素的综合运用,由小积大、由局部到整体最终聚集形成对己有利的态势,并在适当的时空将这种“势”能转化为战力,从而强化自身内部的凝聚力、战斗力,压制、削弱对手的军事行动力。抗美援朝战争第二次战役中,志愿军第38军113师与敌人展开时间争夺,14小时穿插72.5公里,先敌抢占交通要地三所里,切断美军退路,成功围歼敌人有生力量。通过兵力部署运用、地形地势运用、时空资源争夺,成功达成的即时优势,成为夺取战役战斗全局胜利的“阀门”,时间优势成为最终赢得战争胜利的关键和决定性因素。
自古以来,战略的真正目的与其说是指导战斗,还不如说是塑造一种有利态势。战争取胜的主要途径是依靠军力比拼,以战取胜成为最为简单和显性的存在。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加速推进,同处世界开放体系之下,国家之间、各型组织集团之间不再是非敌即友的二元关系,许多时候表现为非敌非友、亦敌亦友、时敌时友,围绕政治、经济等目的的争夺更加复杂化、隐性化,使战略不只表现在一声令下发动战争、打赢战争,而更突出表现在平时的波澜不惊中实现战略态势塑控,最终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略效果。尤其是当下世界正进入大国战略竞争与合作新阶段,大国之间围绕全球发展权、话语权等展开全面竞争,从追逐一城一地的得失,转向破击更宽泛的国家安全体系以降维阻滞对手发展;战略博弈的手段日趋多样化,依靠军事胜利包办一切的局面难以为继,“混合战争”与“灰色地带”竞争伴随大国博弈常态存在。世人逐渐明白,创造制胜态势比单纯取得军事打击的优势更具决定性、可行性。
谋势者借势,有势者运势。古今中外,战争的“势”隐藏在战争力量角逐之中却起决定作用,聚势而强则力长,以弱胜强的规律就是势强;反之,失势而亏则力穷,强者的优势消耗殆尽则会由胜转败。历史上,拿破仑和希特勒都曾打到莫斯科,自以为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却又都很快惨败下来,就是“战胜”的视野遮蔽了“势败”的危险。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强调建立全民族抗战和全世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这就是势,这个势是决定性的,不管日寇在局部能打多少胜仗最终也一定会输。抗美援朝战争时期朝鲜半岛陆战场高山深谷、植被茂密,恶劣的自然环境,时常让靠轮子走路的“联合国军”陷入困境,而志愿军则巧妙借助山峦起伏、灌木覆盖形成的天然屏障,弥补了与对手存在的巨大武器装备性能落差,充分发挥铁脚板行军的便利和机动作战的灵活,达成隐蔽行动和作战突然性。
全胜战略,是《孙子兵法》的精髓,也是孙子制胜韬略的灵魂,而全胜之道就是势胜的理想状态。“胜势”既是一个结果,也是一个持续不断塑控优势、把控危机的艰辛过程。当前,大国博弈复杂而激烈,必须牢固确立综合性“全域作战”理念,突出军事力量的“压舱石”作用,充分把握好战略态势、战役局势和战斗形势的辩证统一,持之以恒地努力推进“势”的塑造、累积与转化,进而夺取综合优势、达成最终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