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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父亲的扁担


■张 雄

在我入伍后的这几十年,父亲把我穿军装的照片一排排整齐地粘在老家客厅里。生前,他逢人便说,他儿子有出息。但我觉得,这“出息”的源头,几乎是父亲用扁担“挑”出来的。

父亲有一根扁担,已经磨得锃光瓦亮,静静地立在老宅的墙角。它是父亲的老伙计,跟了父亲很多年。

我们小时候,父亲常常挑着这根扁担去赶集,卖菌子、苞谷,换了钱买油盐酱醋,偶尔也会买一小块肉,带回来给我们改善伙食。

一次,父亲赶集带回来两只猪仔,并对我们兄妹几个说,你们要念书、要吃肉,就全靠这两只猪仔了,要照顾好它们。自此,我们兄妹几个每次出去玩之前,一定会把猪草先打好,把猪仔喂饱。那时,因为家里孩子多,我经常吃不饱饭,晚上总能梦见吃肉。醒来一看,枕头上流了好多口水。父亲笑着说:将来好好念书,才能经常吃上白米饭和肉。吃肉和念书有什么关系?还没上学的我,对父亲的话似懂非懂,但牢牢记在了心里。

我们几个孩子相继上学,家里负担越来越重。每次开学前,父亲坐在火塘前一抽烟就是半宿。后来,父亲心一横,去了私人煤窑挖煤挣钱。

那时,他每天要背着几百斤重的煤,在坑道里爬许多个来回。有一次,他差点遭遇事故。我们知道后,死活不让父亲再去,以退学相要挟,父亲这才结束挖煤。

我13岁那年,去离家很远的镇上寄宿读书。出发前那晚,父亲在火塘前一坐又是半宿。我睡意蒙眬中听见父亲对母亲小声地说:“娃娃有出息了,咱们再苦再累也得咬牙挺着,不能耽误娃的前程……”

送我去学校报到那天,父亲还是挑着那根扁担,一头装着我的被褥,另一头装着苞谷、腊肉、菌子腌的辣酱,像是把半个家底都给我带上了。一路上,时不时有拖拉机路过。我看父亲满头是汗,想拦一辆拖拉机带我们一段。可这一伸手就是3块钱,父亲摇了摇头,手一拍扁担,说:“我有老伙计呢,累了咱就慢慢走,坐那个做啥!”到了学校,父亲把东西放下,说了句“我回了,你好好的”,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考结束,我考上了省外一所重点大学。母亲去集上扯花布给我做了新被褥,采菌子给我做了一大罐辣酱。父亲挑起他的扁担,装上行李,再次送我出门。

一路上,父亲没怎么说话。到了站台上,我跟父亲挥了挥手。父亲站在不远处,脚边立着他那根扁担,喊了声:“你好好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掉了下来。火车缓缓开动,站台上的父亲,许久未动。他和他的扁担,变得越来越小。

毕业前夕,在得知海军某部来我们学校招人时,父亲鼓励我参军,希望我能多为国家做贡献。遵循父亲的意愿,我选择到部队工作,并最终如愿。

父亲去世后,他的扁担孤独地立在老宅的墙角。送父亲遗像回老宅的那些天,我每天都把扁担擦得锃亮,摸摸它,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的体温。抬头看看父亲的遗像,他的双眼慈祥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有许多话想对我说。我也深知,唯有走好军旅路,才是对父亲最好的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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