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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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母亲的牵挂


■常树辉

不少人或许有过这样的体验:在母亲身边时,对母亲的关爱照顾习以为常;不在母亲身边时,才慢慢体会到母亲的思念与牵挂。我的这一体验是从当兵那年开始的。

1985年秋末冬初,我应征入伍来到广东的上川岛。我们乘艇上岛后,住进山洞,开始进行为期一百天的新兵入伍训练。上岛后,我与其他战友一样,迅速寄出了向父母报平安的第一封家书。那时的上川岛,交通与通信条件十分落后。部队与外界联系的渠道只有三条:一是有线军用电话,二是密码电报,三是登陆艇。前两条是部队机关处理军情要务和联系重要工作使用的,岛上日常的人员与物资运输,只有靠登陆艇一条渠道。遇上台风或恶劣天气,登陆艇不能出海时,岛上便会与世隔绝。

不知什么原因,20多天后,与我一同入伍的战友的家人都陆续收到了报平安的家信,唯独父母没有收到我的信。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是母亲的“老生儿”,自小养得金贵,入伍前从未离开过家乡。母亲日夜牵挂,饭吃不香,觉睡不宁。起初,她每天都会步行到大队部,询问有没有我的来信。这样跑了有七八天,还是没见信来,母亲便开始直接往乡邮电所跑。

从村里到乡上,要翻越一公里的河沟洼地,步行两公里的乡间土路。母亲这样又跑了一周,还是没有收到我的任何消息,她再也撑不住了。在乡邮电所里,母亲放声大哭起来。她边哭边找到乡人武部的张干事,半是哀求半是责怨地说:“你们把我的孩子给拉到哪儿去了?总不会是路上给拉丢了吧……”回到家中,母亲又开始大声责怨父亲,说出了“你赔我儿子”的狠话。父亲也坐不住了,一口气跑了4个村庄,找到几个同时入伍战友的父母,请他们写信给自己的儿子打听我的情况。40多天后,我才得知这一情况,立即请假,跑了两公里海岛山路,到岛上邮电局给父母拍了电报。收到“平安到队,请勿念”的电报,母亲这才安心。

听姐姐讲,我当兵走的前两年,母亲因为想念和牵挂我,常常一个人坐在地里偷偷抹泪。我当兵走后的第一年春节,同村一个在北京当兵的侄子回家探亲,到家中给母亲拜年。母亲一见到这位穿军装的侄子,竟抱着他放声大哭,还边哭边说:“我想念我的儿啊……”

后来,岛上装了程控电话。我与母亲约定,每个星期六晚上《新闻联播》后,我可以给母亲打个电话。到了周六,母亲便会早早地吃过晚饭,一路小跑,赶到集南头的一个小卖部里等我的电话。每次电话铃刚响一声,电话那端便会传来母亲慈爱的声音。一听到我的声音,母亲便会开心地笑起来。每次通电话,她都会按“程序”问一遍我的衣食住行,末了,多是叮咛“海边潮气大,晚上要捂好被子……在海上执行任务时可别往海里瞅”之类的话。若是哪一次我因临时任务而“违约”,母亲便会在电话机旁多等上半个钟头,然后才怏怏地离开。

母亲就是这样,全心全意地疼爱和牵挂着她的孩子,而且还把这种关爱延伸到了她的孙辈。2000年,我已调到广州部队机关工作。女儿出生后,母亲放心不下,坚持要来广州看看。那次,母亲在广州足足待了两个月,见我工作努力,又能把妻子女儿照顾得妥当,才放心地回去了。这是母亲第一次来部队上看我,也是最后一次来看我。飞机落地郑州,母亲便打来电话,动情地说:“这次去广州,看到你们都挺好,我放心了……只要你能在部队好好地为国家工作,照顾好妻小,我死的时候你不回来都行……”

没想到,母亲一语成谶。母亲走的时候,我因工作真的没能回去。等我匆匆赶回老家时,母亲已离开我一天了。

这些年,随着岁数增长,我深切体会到为人父母对儿女的疼爱与牵挂,也深感母爱的无私与伟大。尤其是逢年过节,我都会格外想念母亲。我常常独坐窗前,望着蓝天,痴痴地想——想母亲在另外一个世界还好吗?她是否还像当年一样牵挂着我。也想如今日子过得富裕,母亲若在,能好好地请母亲吃顿饭、作一次彻夜长谈就好了……如此想着,等猛地醒来,才想到母亲已离开我很久了。此生我与母亲再也不能相见了!

虽然见不到母亲,但她的爱永远陪伴着我,她对我说的话也一直激励着我。我想,这就是母亲在用另外一种方式疼爱与牵挂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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