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文化生活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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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向生活提纯钙和铁

——谈军旅诗的温度与书写


■峭  岩

俯瞰当代军旅诗的整体风貌,就自然想到金戈铁马、挑灯看剑、马革裹尸……这也许是军旅诗的一向遵循。我们说,一切文学艺术都是有温度的,军旅诗的温度应该是炽热的、烫手的,又是具有穿透力和震撼力的。它不仅具有诗歌的普遍美学意义,更应具有独特的诗学意义,那就是刚毅、爽朗、豪迈、深邃。

当然,我强调刚性美的时候,并不排斥它的柔性美。这种柔似春风、艳如桃花的美,是建立在大格局之上的倾诉与书写,这种刚柔相济的风格,也是当代军旅诗的美学范畴。

如此说来,当代军旅诗的功能除了引领将士们向美、向善之外,还应再加一个“尚武”的功能,鼓舞军人在具有一般人格之外,还要独具一种品格,那就是能征善战、敢于啃硬骨头、能打胜仗的英雄之气。完成这一目标需要时间和耐力;秉持这一法则并在作品中完美呈现,是每一位诗人面临的课题。

市场经济条件下,当代军旅诗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非诗、伪诗,甚至口水诗等,对当代军旅诗不同程度的夹击污染是不争的事实。偏颇的、远离诗歌本质的诗歌评判,也在诱导诗人的走向。由于种种原因,当代军旅诗受到诱惑与干扰,个别偏离主旋律的现象依然存在。当然,坚守军旅诗的风骨,依然是主旋律,如“蹈海索马里”“岁月青铜”“向边关”等,都是富有血性的嘹亮之声。

有人说,生活无处不在。这是在一部分诗人那里存在,是指娴熟的、“老道”的诗人那里。而在懒得积极投入生活、浅于思索、不善提炼的诗人那里就另当别论了。我觉得生活是个大概念,诸如柴米油盐、悲欢离合,诸如日月轮回、岁月更迭,谁也逃不脱它的来临与消磨。诚然,如果这样被动地生活,诗是不会敲门的。诗属于创造,属于发现,属于“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人。

真诗的诞生,不会像采花、摘果那么容易。诗是生活的衍生产品,未经沉淀、提炼的生活很难走进诗歌。它要经过熬煮、打磨,经过艺术系统的规范,形成情感与语言的默契。生活包含多种成分,诗人以高妙的眼光提取那些钙和铁,然后又以灵动的语言砌成诗的外形与内涵,才是从生活到诗的完美流程。

记得我最初写诗,因为热情写了一组关于井冈山的诗,感情奔放、词语华丽,却是泛泛的平庸之作。编辑看过后,写信问我:“你到过井冈山吗?”我语塞了。我老实地告诉他实情。那位编辑用陆游的话告诉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由此,我更加明白了生活与创作的辩证关系。

对于我来说,这还是写诗的初级阶段。那么,走进生活里就有诗了吗?不是。有了矿石就是有了铁、就是有了钢吗?显然是否定的。诗人必须经过苦练、苦思、冥想才可能进入一个灵魂升华的层面。我清楚地记得我的组诗《延安,那些诗意的往事》的写作过程。之前,我也写过延河、窑洞、枣园。那都是浮光掠影之作,是轻浅式的抚摸。经过多次到延安的感性积累,直到前年我又回到延安,站在延河畔历数黄土高坡上的楼群、两岸璀璨的灯火时,心里咯噔一下顿悟了。我瞬间看到了时光之上、物质之外的东西,心里涌动起不尽的波澜。这才有了“城堡上空的图腾”“一个梦,飞翔在星空”“黄土高坡的意义”等意象的升华。也因此,当面对处于现代化、高科技条件下的军营、军人,我虽心里痒痒,却不敢轻易下笔。毕竟多年没有迈进它的火热,也缺乏和今天的士兵交流,所以,写他们的精神风貌,我显得自信不足。

最近,我重新审视了自己,定义了我的诗笔走向。我虽然写了些社会主题的诗,写了些生活感悟的诗,但依然觉得,我的根基在军队,我还要回归铁血,写出新时代军人的豪气和他们独特的秉性。人民军队近百年的辉煌,血战昨天、奋战今天、勇向未来,一往无前的精神,足以让我们慷慨而歌,这首大诗要靠我们一代一代人去完成。

我的感受是:“诗人不是生活的奴隶,是生活的发现者。诗人跳海探珠、蹈火取栗,是为寻找生活的那一点光亮。”诗人是苦命者,又是殉道者;他的路曲曲折折,他可能刚刚适应了的生活,又被一朝突变给击碎,他必须永远做好攀登的准备。伟大新时代交给我们的是前所未有的崭新图景,这是诗人施展才华的新天地,也是经受考验和淬炼的天地。就练兵而言,过去的摸爬滚打,我们习惯了的那些图式,显然不足了。面对新的作战方式、新的练兵方法、新的指挥思维,诗人何为?

走进有形的练兵场,跟进漫漫风雪巡逻路,是需要的。但是,在另一个无形的电子战空间,那个更广阔的空间,以及今天的士兵心态,传递家国情怀的途径,急待我们去拥抱而有所作为。

这是生活的层面。重要的是,思想层面、诗学层面更需要我们努力付出和开拓。诗歌的架构离不开三要素,即立意、意境、语言。一段时间以来,有些诗歌形态偏软、偏浅,从生命、人性的大主题转移到个人狭窄的小情、小我抒发上,这一风气或多或少也波及到军旅诗的创作。我们也发现,有些诗人漫不经心,随意信手写来,悄无声息地偷换了诗歌的外衣,不再讲究诗序、诗法、诗德,仓促成章。

诗的语言有讲究,绝不能是未经打磨的话语就入诗。只顾埋头硬写,而忽视语言的“核”与“诗眼”的造境,虽然行如流水,却没有意料之外的“爆炸”,读后味如白开水,这是诗的失败。好的诗歌,开句是凤首峭立,结尾是石破天惊,给人以拍案、扼腕、遐思、联想,才是诗的魅力所在。军旅诗以犀利、豪放、向远、深邃见长。屹立诗坛而独立,是军旅诗人努力的方向。

我一直认为,军旅诗是独特的一族,而军旅诗人是别样的一群。既然别样就应有他与众不同的仪态。他的视角、意象、语言,应该是独特的。军旅诗的生成有一个特殊的通道。铁血精神是它的主动脉,依此衍生的意象、意境、语言也是血的颜色、铁的声音才对。正写如此,侧写也不例外。即便写军人的爱情,也应柔中见刚、不失铁血情致才是。

诗是意识形态的产物,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追求。时代为我们展示了生活的复杂性、多元性、多向审美性,也提供了广博的创作空间。生活形态是变化的,但人的本性不会变。真、善、美永远是艺术作品的永恒坐标。而生活是海洋,透过海洋提纯钙和铁——有益的精神因子,进而反馈生活,应是军旅诗人的义务和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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