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月夜里,每当我思念去世的父亲时,就遥望星空。那闪烁的星光,像极了父亲的眼睛。
从苦难中走来的父亲,一路坎坷。
1946年,由于前线急需飞行员,在步兵服役的父亲被选送去航校学习。当时,父亲的身体无法适应高强度的飞行训练,最终遗憾退出,与蓝天无缘。
此后,父亲当过伞兵,学过飞机地勤维护,最后成为一名卫生兵。
在战场上,一心救治伤员的父亲,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同战友下河洗澡,先行上岸的战友被敌方狙击手击中。父亲因在水里帮负伤战友洗衣服躲过一劫。
父亲为连长包扎止血,被敌人从背后偷袭,捅了一刺刀。父亲反应快,没等敌人拔出刺刀,忍着剧痛拔出连长的枪回身击毙敌人,捡回一条命。
抗美援朝战场上,父亲乘坐的吉普车被敌机追着轰炸、扫射。战友冒死驾车冲过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进树林隐蔽,又一次死里逃生。
父亲是那个年代少之又少有文化的军人。
在战场上,父亲多次抢救伤员,也因此与不少战友结下生死之谊。后来北京军医大学来部队招生,大家一致推荐父亲去学习深造。
学习期满后,父亲不仅医学成绩优异,还粗通英语、俄语、朝鲜语。
从抗美援朝战场回来后,部队准备抽调父亲去苏联学习。征求意见时,父亲考虑到母亲从小失去双亲,无依无靠,最终放弃了这次机会。他想给母亲一个温暖、完整的家。
就这样,父亲退伍回到地方,去了一家乡镇卫生院,一干就是一辈子。长期生活在农村的父亲,黝黑的脸颊,憨厚的外表,俨然一副农民模样。
父亲爱看医书,又肯钻研,医术很高,尤其擅长针灸。好些久病不愈的病人经父亲治疗后,渐渐痊愈。
遇到家庭困难的病人,父亲不仅自己替他们掏钱买药,还将家里的滋补中药材送给他们。
那时,母亲体弱多病。亲友送的滋补中药材,母亲舍不得服用,就收在柜子里。父亲发现了,就送给那些急需又买不起药的病人。当母亲需要用时,发现柜子空了,只能苦笑。
有时,赶上家里改善伙食,父亲宁肯让我们少吃几口,也要给特困病人分一碗。我至今都记得,病人接碗的手一直颤抖,眼眶里盈满泪水。
再后来,父亲走了。在他的追悼会上,好多人失声痛哭,泣不成声,像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这些年,我时常会想起那个场景。
我喜欢静静的月夜,这样的夜里我通常会做梦。梦里,我陪在父亲身边。梦里,有浓浓的父爱,有我的童年。梦里,父子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