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一”前夕,中央宣传部、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联合发布了12位“最美新时代革命军人”,陆军第76集团军某特战旅营长刘近名列其中。当战友请他讲讲最难忘的经历,刘近首先想到的就是几年前那次密林中的“特殊战斗”:
高山,密林,闷热的空气几乎凝固。
小臂一丝滑腻的清凉,让刘近从小憩中惊醒。他手腕疾翻,敏捷地抓住那条蛇的颈部,细长的蛇身扭动起来。
“青竹蛇,无毒。”携带食物尚足,刘近无暇和它纠缠,抬手把蛇扔进了树丛。
就在2小时前,刘近带着8人战斗小组钻进了巴基斯坦北部的这片亚热带丛林。他们不仅要按实战要求隐蔽行军,还必须比竞争对手先到达目标点位。
竞争对手是巴基斯坦、英国、土耳其、约旦、斯里兰卡等6个国家的14支陆军特战分队,他们正在角逐的,是由巴基斯坦军方举办的国际“团队精神”比武竞赛。这是中国军队首次参赛,代表队来自陆军某特战旅,刘近担任战斗小组的组长。
丛林中没有路,顺着指北针的引导,他们一路披荆斩棘,仅有的两把砍刀已经卷刃。仰望着枝叶间有限的天空,一丝焦躁的情绪弥漫开来,这是刘近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困境。
刘近身上装着报警器,只要摁下按钮,主办方便会帮他们解脱密林的困束,但这也意味着放弃。刘近毫不犹豫地扯断了报警器的红色导线,把大家聚拢起来说:“我们代表的是中国,必须冲出去!”
一
与老朋友哈姆萨意外相逢,让刘近颇为惊喜。
那是刚抵达巴基斯坦的第二天,巴军总参谋长前来看望各国参赛官兵,随行人员中的一位少校参谋让刘近眼前一亮。这位少校就是哈姆萨。
那一次,中巴两国在青铜峡合同战术训练基地举行联合反恐训练,双方各派出120人参加,哈姆萨是巴方指挥官,刘近是中方指挥官。两位年轻的上尉一同训练生活了半个月,精训实战课目,互学行动战术,彼此结下了深厚友谊。
两年后重逢,记忆历历在目,两位老友紧紧拥抱在一起。
寒暄过后,哈姆萨对刘近说:“这次竞赛密级很高,比赛地点只有最高指挥员(总参谋长)掌握,比赛开始前才会公布。竞赛开始前,包括裁判和东道主代表队在内,谁都不知道具体的比赛地点在哪里。”
刘近点点头,平静地说:“比赛场见!”
二
巴基斯坦北部,门格拉地区。几辆绿色军卡组成的车队驶过如镜的湖泊、苍翠的森林。
按巴基斯坦军方事先明确的计划,“团队精神”比武竞赛将在第二天开始。开始前一天由巴方几名裁判带着各国参赛队员勘察场地。
出发前,主办方给各国参赛队配发了弹药,装备和弹药算下来,平均每个人负重近80斤。
只要钢枪在身,刘近的神经时刻紧绷着,一路怡人的风光在他眼中视若无睹。弹药的充实感让他隐隐觉得,此行绝不只是勘察地形那样简单。他悄悄叮嘱队员们:“都警惕点,以防突发情况!”
车队在一座训练中心前停了下来。刚下车,两名裁判就宣布:呼叫炮火打击项目竞赛开始!
所有人都错愕不已。直到地图和绘图工具发到手中,大屏幕上开始投放打击目标的模拟场景,大家才明白这并不是裁判的玩笑。
刘近立即指挥卢志强等3名队员开始作业,但手中的地图并没有详尽标注地形地物,而是像初学绘画的孩童随意勾勒的素描轮廓。
卢志强把屏幕上的图像和地图反复对照比较,判断位置,再演算方位、距离,一举命中目标!当裁判向卢志强竖起大拇指时,刘近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在冒汗。
没有动员,没有部署,没有开始仪式,为期3天2夜的竞赛之旅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提前开始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将要面对的竞赛课目是什么。裁判仅提供了两条信息:第一,丛林中常有毒蛇和野兽出没,如生命受到猛兽威胁,可直接开枪。第二,遇到可疑人员,如判定是恐怖分子,可自行处置。
“野兽?恐怖分子?……”形势似乎严峻起来。“把精神头都提起来!”刘近向队员们喊着,他轻轻摸了摸腰间的手雷,转身钻入了丛林。
三
天色漆黑,草密林深,中国战斗小组急速行走。黑暗中只听得见衣服与枝叶摩擦的窸窣声,仿佛夜风在林中穿梭。
每到草木疏阔处,刘近便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根据星座来判断方位。根据竞赛规则,在丛林渗透时禁止使用北斗、GPS等智能电子设备。而主办方提供的地图太过简约,按图行进往往会遇到地图上并没有标注的断崖、河流、深沟,各国参赛队都吃了不少苦头。
原本是白天进行的武装泅渡课目,被临机调整到了晚上。夜间泅渡,意味着手语失去了作用。
怎么办?刘近决定用荧光棒灯语传递信号。一名队员悄无声息地游往对岸。不一会儿,对岸亮起淡绿色的光源——这是确认行动地域安全的信号。其他队员两人一组陆续过河。这一做法获得裁判肯定。
考核时,有个队员问能否脱掉外套武装泅渡,裁判要求他们必须穿着迷彩服过河,理由是战场上要保证随时进入战斗状态,过河后再穿衣服会影响投入下一场战斗的时间。
这一细节让刘近十分感慨:对军人来说,战场无亚军。保存自己、赢得胜利,既是战场的法则,也是这次巴基斯坦裁判组的裁评标准。
在雷区清理课目中,不同雷的性能不同,排除的方式也不一样。刘近时而蹲着甄别,时而伏地排雷,绊发雷、压发雷等一个个被顺利排除。不论是排雷速度还是数量,中国队都位居各参赛队首位。
卫生救护课目本是竞赛计划上没有的,但第一天中午,主办方突然增设了这个课目。在每个参赛队指定1名队员为“伤员”,其他7人通过一个长约150米、直径70厘米左右的半地下管道,将伤员转移。中国队的“伤员”是马峰。
狭长逼仄的管道内阴暗潮湿,闷热的环境让人有些缺氧,黑暗中能感觉到有东西从身上爬过。是蛇吗?队员们顾不了其他,四肢并用,摸索着向前爬行。
马峰后来回忆这段被“救护”的经历时仍心有余悸:“虽然才一百多米的距离,但仿佛永远爬不到头,黑暗封闭的环境让人心里既压抑又害怕。”
卫生救护课目完成后,中国队不论效率还是实战素养都被裁判打了高分。
四
一个神秘的牧羊人出现在望远镜中。
他白袍灰衫,满脸络腮胡,裹着灰色头巾。虽然驱赶的几只羊让他看着像是平民,但不时朝竞赛地域张望的眼神还是让刘近产生了怀疑。毕竟比赛地区几乎是荒僻的无人区,出现平民的概率极低。
刘近立即派两名队员兵分两路悄悄迂回到“牧羊人”身后,一举将其制服。通过查看证件得知,这个可疑的“牧羊人”并不是恐怖分子,而是乔装打扮的便衣裁判,他还很隐蔽地带着一个微型摄像机,用来记录各国参赛队的行动。中国队员专业的行动手段让这位裁判既惊讶又佩服。
在裁判的眼中,中国队员的表现是无可挑剔的,即使休息他们也要派出警戒,所有装具和武器弹药都在身上,时刻保持作战状态。
在反伏击课目中,当枪声突然响起,中国队员们迅速以出色的战术动作展开战术队形,隐蔽起来予以还击。这个课目100分的总分,裁判给中国队打了95分。
当中国队完成考核返回时,另一个国家的队伍到达点位参加反伏击课目,面对突然响起的枪声,他们的处置明显迟滞。而再次听到枪声的中国队员又一次迅速展开战术队形。
“枪声就是无声的号令,任何时候都要高度警惕。”面对刘近的回答,裁判又额外给中国队加了5分。这也意味着中国队在反伏击课目中史无前例地拿了满分。
野外生存课目。各国参赛队员聚集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山头上,裁判现场提出问题:“现在你们没有任何食物,如何生存下去?”
当其他国家代表队还在左顾右盼时,刘近从地上抓起一把草放进嘴里嚼起来。
某国的一位队员张大了嘴巴:“天哪,这怎么能吃呢?”
刘近问大家:“知道中国红军的两万五千里长征吗?”
巴方裁判的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当然知道。”
刘近说:“当年红军就是靠吃草根挺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取得了伟大胜利。我们不仅可以吃草,这周围的很多树叶和果子都是无毒的,都可以为我们提供生存下去的能量。”
裁判对中国队的方案很满意,不住地点头。
夺控战斗课目中,刘近再次见到了哈姆萨。两年前联合训练时,刘近分析形势的专业、布置任务的高效、沙盘作业的规范就让哈姆萨十分佩服。
这次刘近的指挥仍无懈可击,堆的沙盘不仅速度快,质量也是各个队伍中最好的。考官一边对着刘近的沙盘从不同角度拍照,一边说:“这是我见过最棒的战斗指挥。”
远远的,哈姆萨笑着向刘近竖起了大拇指。
五
五星红旗在前方飘扬,8名中国军人在后面飞奔。这是出现在巴基斯坦北部山区的一幕。
比武竞赛已近尾声,两个考验硬实力的课目也在等待着大家去征服。
首先是十公里武装奔袭。全副武装的队员们本已平均负重80斤,还要按规定抬一个120斤重的模拟伤员。经过将近3天2夜的连续战斗,此时参赛队员的体能已接近极限。
在如此疲累的情况下,大部分参赛队都是步行前进,而中国队一直大步急跑。刘近给大家做了分工,4人编1组,5分钟一换,轮流抬“伤员”。大家嘴里喊着号子,相互鼓励。
主办方给每个参赛队都派了一辆敞篷军用皮卡保障。巴方保障人员也被中国队员的拼劲感染了,拿出一面中国国旗插在车架上。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中国队员看着国旗奔跑,越跑越兴奋。
即将到达终点时,巴方保障人员从车上解下红旗,递到刘近手中。刘近肩扛国旗,带领大家冲过了终点线。
摁下计时器的考官目瞪口呆:中国队员的速度太快了。
得知武装奔袭是第一名后,中国队员们都很兴奋,而艰巨的考验紧接着到来——实弹射击。每人10发子弹,300米距离,身靶,以命中弹数计成绩。
刚完成武装奔袭的队员们个个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绝无可能像训练时那样沉静射击。在前往射击位置的间隙,刘近反复叮嘱大家:一定要稳住心神。
子弹撕破空气中的热浪,呼啸着奔向靶标:中国队8名队员命中80发,是所有参赛队中唯一一个全部命中目标的队伍。
走下射击场,整个队伍沸腾了。队员们空乏的身体仿佛被荣誉注入了新的能量。大家把刘近抬起来,高高地抛向空中。
此次国际竞赛,刘近带领的团队在31个竞赛课目中取得23个第一。
竞赛场上的各国对手纷纷走过来,向刘近和战友们表示祝贺。某国一位上尉指挥官对刘近说:“我会祈祷不要在战场上遇到你。”
巴军总参谋长将金牌挂在8名中国队员的脖子上,他对每名中国队员反复说着:“Chinese good!”
《义勇军进行曲》的激扬乐音在异国赛场响起,胸前闪耀着金灿灿奖牌的中国军人齐声高唱国歌,面向五星红旗庄严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