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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铁血浪漫


■尹 娟

刘奎基从朝鲜战场回国手术后,与侯慧中在南京重聚。作者提供

“太阳那个出来哎,红满天……”济南战役结束后,华野9纵队医疗队16岁的护士侯慧中唱着山东民间小调,抱着一捆叠放整齐的粗布床单,蹦跳着走进病房,开始熟练地整理病床。

一年前,她还在八路军办的蓬莱中学念书。后来,学校停办了,动员年龄较大的学生当兵。15岁的侯慧中提出申请,但营长看她又瘦又小,建议她以后再入伍。参加过儿童团、长期受革命熏陶的侯慧中死死抱住部队旁边的一棵树不肯走。营长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侯慧中在教导团卫生连学习了半年后,便投入战斗,成为9纵队的一名战场救护人员。她天性乐观活泼,时常为伤员们唱歌,唱的最多的就是山东小调。在她的感染下,伤员们的病痛缓解了不少,病房里总是充满了温暖。

1948年10月,刚经历过济南战役的9纵73团3连连长、华东一级战斗英雄刘奎基来到9纵队医疗队治疗战时留下的枪伤。年轻的英雄连长在医疗队休养治疗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都争相目睹英雄的风采。

“同志,张连长在吗?”

“他不在。”正在病房专心为伤员拆线的侯慧中,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乡音,心中一阵激动,但她不敢停下手上的动作,只能低头回答。

“现在什么时候了?”说话的人突然靠近,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拆线就差最后一步,光线突然变暗,侯慧中手一抖,不小心碰到了伤员的伤口。

侯慧中有些生气,冷声答道:“你不知道出去看太阳啊,别挡光!”

高大的身影一顿,立马闪到了门外。

侯慧中换完药走出病房,抬头打量站在门外看太阳的人。他一身干净旧军装,身材高大挺拔,左眼受了伤,半闭着,右小臂以下是扭曲的,还可以看到之前留下的弹孔。他神情坚毅、目光深邃,年龄不大却仿佛久经风霜。

“这难道就是大家说的那位战斗英雄?”侯慧中心想,但因为还要照顾其他伤员,便一阵风似地跑开了。

此人正是战斗英雄刘奎基。

“哎,同志……”刘奎基还想说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侯慧中匆匆离去。也就是这一天,侯慧中美丽的模样深深刻在了这位21岁年轻连长的心中。

1949年初,9纵队医疗队抽调人员组成演出队为官兵演出,身材修长、歌声优美的山东妹子侯慧中成为演出队里的台柱子。她在台上用心地唱歌跳舞时,刘奎基就坐在台下,热烈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身为同乡的他们经人介绍认识了,几次的接触后,彼此心生好感。渡江战役总攻的那晚,此时已是27军警卫营营长的刘奎基,奉命带领一个先头营率先渡江,冒着对岸敌军的弹雨和空中敌机的轰炸,在掀起的巨浪中颠簸前进。此时,侯慧中在后方紧张地救治伤员。后来,两人又共同参加了解放上海战役,感情也在一次次血与火的考验中不断升华。

1949年9月,刘奎基作为我国青年代表赴匈牙利布达佩斯,参加世界民主青年第二次代表大会。会议期间,他的出色表现让全世界青年看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英雄气概和钢铁意志。回国后,他的事迹被谱成歌曲、绘成连环画、编进了小学语文课本。

一天,一位首长问他:“小刘,有志同道合的对象吗?”部队当时的规定是年满25周岁、8年以上军龄的团职干部才能打报告申请结婚,但组织上考虑到刘奎基的特殊贡献和右臂残疾、左眼受伤的情况,决定他可以不受这个限制。

幸福像闪电,瞬间击中刘奎基的心,一个俏丽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有,有,医疗队有个小侯护士,请组织关心!”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向首长报告自己的愿望。

“好啊,我来做工作。”有了组织的认可和牵线,刘奎基和侯慧中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

1950年9月25日,刘奎基作为华东军区战斗英雄代表,到北京参加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10月初,他所在的27军接到入朝参加战斗的命令。刘奎基从北京直接到达泰安,与27军汇合后急赴朝鲜参战。而侯慧中所在的医疗队在东北待命一个月后,前往山东曲阜9兵团留守处。

此后的400多个日子里,两人失去了联络。侯慧中白天热情洋溢,细心照顾着一批批伤员。夜晚,她安静得像一泓潭水,担忧着战场上的心上人。当时,身在朝鲜战场的刘奎基,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第五次战役结束后,刘奎基因肺部旧伤复发,吐血不止,摔倒在地。简单救治后,刘奎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被安排回国治疗并参加会议。此时,侯慧中正在南京学习,组织安排她照顾肺部手术后的刘奎基。这段时间是两人难得的一次独处,玄武湖畔、紫金山下都留下了他们幸福甜蜜的身影。

1954年4月,有情人终成眷属。结婚照上,两人微笑相依,共同眺望着远方,眼神里充满了对革命信仰的真诚与坚毅。

30多年后,夫妻俩双双退休。搬进干休所新家那天,侯慧中幸福地说:“老刘啊,结婚后,我们跟随各自的部队东奔西跑,聚少离多。从今天起,我们可以天天守在一起了,真好啊!”“是哟,你今年56岁,我61岁,我们都还年轻着咧。我早就计划好了,我要带你回蓬莱老家,回芝兰庄和周村,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还要去天安门……”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幽默风趣、热情开朗的老两口很快进入了退休生活,一个参加合唱团,白衬衫、黑马甲、红领结,依然高大帅气;一个参加舞蹈队,在台上轻步曼舞,活泼大方。闲暇时,刘奎基兑现了承诺,带着侯慧中去了他们一直想去的地方。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这对革命伴侣相濡以沫,情意绵长。那天,一则关于遗体捐献的报道引起老两口的关注,心意相通的他们很快作出决定:百年后把遗体捐献给医学院用于医学研究。第二天一早,两人携手来到南京市红十字会捐献遗体器官志愿者之友协会,登记成为遗体器官捐献志愿者。

图片制作:贾国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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