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南城步县城驱车前往越城岭山脉下的老山界,需沿着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公路蜿蜒40余公里。车在坎坷曲折中挺进,雾在车窗外汹涌弥漫,人似在空中腾飞。汽车转过一道大弯,停在半山腰一座纪念碑前。只见纪念碑上刻有陆定一题写的“老山界”三个大字——这便是在长征胜利85周年之际,武警邵阳支队组织“重走老山界、感悟长征精神”活动的起点。
1934年末,中央红军突破重围,强渡湘江到达湘桂边界。为避开敌人的追击,中央红军兵分两路翻越老山界,向敌人防御薄弱的西部山区进军。美国新闻记者哈里森在《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中对此描述:“代替敌人枪炮威胁的是湘黔高原的天然障碍:险峻的山峦,危险的河流,还有部队的极度疲劳,食物的匮乏……”
“我们决定要爬一座30里高的瑶山,地图上叫越城岭,土名叫老山界。”时任中央军委第二纵队政治部宣传干事的陆定一就此写下名篇《老山界》,生动描画了红军翻越老山界的艰难,并将其称为“红军长征路上第一座难走的高山”。
老山界主峰海拔2100多米,是华南第一高峰,素有“五岭极顶,华南之巅”之称。我们的队伍在茂密的丛林间穿梭,抬头仰望,看不见云雾紧锁的山巅;俯首探看,却见路坎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悬崖深涧。
行至半途,大家发现道旁一株遒劲的青松上,有红军刀刻的“红军万岁”四个大字。这让我忽然产生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我仿佛看到当年衣着破烂但意志坚强的红军战士背着干瘪的粮袋,扛着老旧的步枪,艰难地行走在这条小路上。路旁的这棵古树下,是不是曾经有红军战士休息过?山旁的那个凹洞中,是不是曾经有红军战士避过风、躲过雨?那从山顶弯曲流下的一条小溪,也许曾经就有红军战士在那里喝水、洗脸……
“马上就要到最陡峭的雷公岩了!”下士龙广茂的话把我的思绪拉回。这个年轻、爱笑的士官和我一路上交谈甚欢。他说,3年前自己刚到部队,得知单位每年都要组织新战士重走老山界时,还不以为然,觉得翻座山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年,当到了雷公岩,龙广茂才发现是自己想简单了——面前的石梯只有一尺多宽,战友们相互帮助才艰难通过。班长还告诉他,脚下的山路已经是被拓宽后的样子,最陡峭处还被后来的人们开凿出一阶阶的石梯,而当年红军将士面对的是几乎垂直的陡坡和深不见底的悬崖……
对于这段艰险的路程,陆定一是这样描写的:“在‘之’字拐的路上一步一步地上去。向上看,火把在头顶上一点点排到天空;向下看,简直是绝壁,火把照着人的脸,就在脚底下。”时任红九军团司令部文书的林伟也曾回忆道:沿途拥挤,骡马嘶叫,坡陡路滑,下面又是深山悬崖。
当年,中央红军的队伍以单行行进,加上辎重、伤员多,步履维艰。将士们疲倦了,也只能停立路旁,背靠山坡,合眼片刻。
最终,红军指战员用顽强的意志征服了这座“离天三尺三”的高山。当红军翻过老山界到达大南山时,当地百姓无不惊讶,都说红军是“天降神兵”。翻越老山界后,红军在通道、黎平、猴场、遵义等地陆续召开一系列会议,构成了中国革命伟大转折的链条。
一路跋涉,我们终于登顶。眼下白茫茫如海浪在千山万壑间奔涌的雾瀑,让我突然想起毛泽东的诗句“五岭逶迤腾细浪”,越城岭正是“五岭”之一。这正是“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在这支有着崇高信仰、坚定意志的人民军队眼中,没有跨不过的河,没有越不过的山。长征的胜利告诉我们后来人,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强军路上,无论面对多少困难险阻,我们一定能够踏平坎坷成大道,走向更加壮丽的明天。
我们一行人伴着暮色下山,来到当年红军艰难翻越老山界后驻扎过的村寨。如今,随着生态农业、林业产品开发等产业发展蒸蒸日上,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裕起来,夜色下的点点灯火绘成一幅温馨的图画。老山界在远处静静地耸立,无声地见证着这一切。在我们心中,老山界已不仅仅是一座普通的山,更是长征精神的象征,是永不磨灭的红色地标。
(版式设计:贾国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