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经常听家人提起远在吉林的三舅,讲起他的传奇经历。
那是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不久,家住安徽凤阳的三舅和老舅去县城办事,在街上看到抗美援朝的征兵标语,三舅二话没说就去报名,不久便登上北上的火车。他临走时从车窗扔给老舅一双旧布鞋,对他说:“跟我爸讲,我去朝鲜打美国鬼子了!”就这样,三舅没跟父母告别,就随部队开赴朝鲜。那年他才19岁。
因为战事紧张,三舅很少给家里来信。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三舅随部队暂时留在东北。他每次回老家探亲,都会被亲友团团围住,让他讲讲在朝鲜的战斗故事。“美国鬼子的飞机一个俯冲下来,子弹像冰雹一样砸过来,连长冲上来把我们几个新兵按倒,他自己的大腿却被子弹射穿,血汩汩往外冒,不一会儿棉裤就湿透了……炮弹就像一个柳条编的笆斗,落在地上就轰开房子那么大的坑……”众人听得手心直出汗,却都不愿走开,隔一会儿又让三舅接着讲。有人悄悄问他:“你当时怕不怕?”“飞机大炮谁不怕?但再怕也得跟美国鬼子干,不赶走他们家门口就别想清静!”
三舅回到东北后,领导找他谈话,他说坚决服从组织安排,后来复员去了吉林铁路分局机务段,在陌生的城市安家落户。即使是上世纪60年代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他也从未向国家伸手,和舅妈拉扯4个孩子咬牙挺了过来。去年,三舅因病去世,表哥说三舅住院时一直托人查找抗美援朝的资料,反复观看抗美援朝的老电影。或许,为祖国和人民上过战场的老兵,都会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重温人生最深刻的记忆。因为那里有他的战友、他的青春、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