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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历史长河中的“20年瞬间”

——阿富汗战争回顾与断想


■彭 况 李姝睿

“最后一名美国占领者从喀布尔机场撤离,我们的国家获得了完全的独立和自由。”在最后一批美国军人从喀布尔国际机场搭乘一架美军C-17运输机撤出阿富汗后,阿富汗塔利班发言人扎比乌拉·穆贾希德迅速在社交媒体上发文。

当地时间8月30日,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肯尼思·麦肯齐表示,当天的撤离既标志着美军在阿富汗人员撤离行动的结束,也标志着持续近20年、美国史上最长的一场战争画上了句号。

20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弹指一挥间。然而,当美军结束这场打着“反恐”旗号发动的阿富汗战争时,许多人却将之视为“一个时代的结束”。

混乱的撤军

“喀布尔机场的绝望场面对西方政界来说是个耻辱”

65岁的古尔·穆罕默德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以北50千米的巴格拉姆从事废品回收生意。眼下这段时间,他忙得实在是脚打后脑勺。在他身边,占地77平方千米、高峰时期曾经驻扎超过10万美军以及北约士兵的巴格拉姆空军基地,已经成为一片垃圾场般的废墟。

“他们在撤离前把无法带走、又不愿交给阿富汗军方的武器装备拆解成了金属碎片。”古尔·穆罕默德对前来采访的新华社记者说。

美国政府曾表示,所有在阿富汗的行动都将于8月31日前结束,但对于巴格拉姆空军基地而言,这个时间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提前到了7月2日。在这天夜里,没有和阿富汗安全部队打任何招呼,所有美军静悄悄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在此之后,美在喀布尔机场的撤离行动却显得混乱不堪。逃难的人群在跑道上追逐飞机和攀附在飞机上的阿富汗人坠亡的画面,更令世界震惊。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说,“喀布尔机场的绝望场面对西方政界来说是个耻辱”,阿富汗局势是“人间悲剧”。

超过2400名美军在阿富汗战争中死亡,逾2万名美军受伤,耗资2万多亿美元。付出沉重的代价,却以“逃跑”式撤离收尾。

“阿富汗人对美国很失望,因为他们只留下了战争、破坏和贫困。”阿政治分析人士穆罕默德·达内什乔的话代表了许多阿富汗人的心声。美国在阿驻军20年,不仅未能彻底消除恐怖主义威胁,反而使阿安全形势不断恶化。近期喀布尔国际机场的爆炸案更表明,阿境内依然存在严重的恐怖主义威胁。

在分析人士眼中,美国最终的撤离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英国《独立报》记者帕特里克·科伯恩在一篇日前刊发的专栏文章中写道,阿富汗败局“凸显西方的严重失败”,并再次证明“美国作为唯一超级大国的时代即将结束”。

“越反越恐”的背后

表面上打击“恐怖分子”,实际上另有所图

当冷战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突然结束,长期处在“对抗”氛围下的美国,一时间突然没有了前进的方向感。迈入新世纪的美国,更充满了“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作为仅存的“超级大国”,美国似乎已经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事情是它做不到、完成不了的。“历史”似乎就要走向“终结”。

然而,“9·11”事件不但震惊了世界,也震醒了美国“绝对安全”的迷梦——自认为人类历史上“最强大”国家的美国,居然在自己的国土上,都保证不了其国民每天早上醒来时能看到一个安宁的清晨。

不过,“美式反恐”从一开始就面临着一个悖论:究竟应该以谁为“对手”?

早在美国把“9·11”事件的元凶锁定到本·拉丹及其身后的“基地”组织时,就有不少有识之士意识到,在全球大张旗鼓地发动“反恐战争”,反倒是本·拉丹所期盼的最好结果。

恐怖主义永远不可能是任何意义上的进步力量。使用这种方式的政治势力,在政治版图上的生存空间已经越来越小。

“9·11”事件之前的本·拉丹及“基地”组织,就处于这种状况。在不停地策划一次又一次恐怖袭击的同时,他们自身也在不停地转移之中。原本是沙特公民的本·拉丹,在1996年被剥夺了公民权,之后到了非洲国家苏丹;没几年时间,又遭驱逐,去了阿富汗。

这样的恐怖组织和恐怖分子,最担心的不是被“征剿”,而是被无视甚至遗忘。因为这很有可能意味着他们的“生存空间”将被进一步压缩,能够容得下他们继续“颠沛流离”的“穷乡僻壤”会变得越来越少。

所以,当美国真的将其作为“反恐战争”的核心目标后,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情况出现了。

在北非、西非、中东、外高加索,甚至在东南亚,一个又一个“‘基地’组织分支”开始冒头。

据说“基地”组织的核心成员也就几百人,在默默无闻的那10年间,如何让全世界知道他们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美国人帮助他们做到了这一点。

自从全世界都知道本·拉丹这个名字后,那些更弱小、更默默无闻的恐怖组织,开始宣布向“基地”组织“效忠”,成为“基地”组织的“分支”。

这种“效忠”并不像“招兵买马”,反倒更像“加盟店”,平时各干各的,只等有人找上门来,才自报名号,称自己是“基地”组织的“某某分支”。

是美国人将“基地”组织广而告之。原本不被世人熟悉的恐怖组织,在美国强大的军事力量打击之下,一步步“成长壮大”起来。“越反越恐”,逐渐成为这20年里的常态。

更为魔幻的是,原本跟美国站在同一个反恐战壕里的“盟友”,也被美国在“反恐”名下所采取的行为方式推得越来越远。

2001年10月8日,1500余名美军士兵、30架战机开始进驻乌兹别克斯坦的汉纳巴德机场。美国还在此地设立了一个反恐指挥中心。在那个时候,国际社会对美国都抱有一丝同情,针对“反恐”的需要而采取的行动,许多国家几乎是一路绿灯。

然而这份“同情”差点儿在4年后换来了一次“颜色革命”。2005年的安集延骚乱,美国以“人权卫士”的姿态宣称要调查骚乱的“受害者”中究竟有没有“无辜平民”。乌兹别克斯坦表示所谓的“调查”轮不到外部势力插手,勒令美国在180天内将全部军队撤出汉纳巴德。

虽然美军按时撤出了乌兹别克斯坦,但美国借“民主”之名插手别国内政的习惯却没有改变。

从相关国家的视角观察,美军的“反恐战争”已经陷入了下一个“悖论”:美国到底希望世界各国对其“反恐大业”采取何种姿态?不支持“反恐”,似乎说不过去;但支持“反恐”,却又担心“引狼入室”——打着“反恐”旗号的美国搞起“颜色革命”来,威胁的严重程度远大于恐怖袭击。

撤出应该是纠错的开始

站在公道正义的立场,才能有效应对恐怖主义这一人类公敌

恐怖主义是全人类的公敌。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其潜在受害者。

世上没有绝对安全的世外桃源,一国的安全不能建立在别国的动荡之上,他国的威胁也可能成为本国的挑战。邻居出了问题,不能光想着扎好自家篱笆,而应该去帮一把。

所以,站在人类命运与共的角度思考,恐怖主义威胁就不是什么“外来”威胁,而是一个“内生”的威胁。

当本·拉丹在2011年5月1日被美军“海豹突击队”击毙之后,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立刻发布一条命令:全美立即提升警戒级别,防止恐怖分子以此为由向美国发动反扑。

然而,越来越多的恐怖袭击开始以个体极端主义的“独狼”方式出现。恐怖组织在互联网平台上,鼓动追随者独自或者拼凑个小团伙发动“圣战”。这些被蛊惑的“独狼”,往往就是“当地人”,难以分辨。

同样以人类命运与共的视角观察,恐怖主义也不只是哪一个国家的威胁,它威胁的是国际社会。

8月16日,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应约同美国国务卿布林肯通电话,重点就阿富汗局势及中美关系交换了意见。王毅强调,美上届政府宣布撤销“东伊运”的恐怖组织定性,在反恐问题上搞双重标准,这是危险的,也是错误的。美方应改弦更张,为中美涉阿合作以及国际反恐合作扫除障碍。

美国完全从自己的地缘私利出发,将一个被列入联合国安理会1267委员会制裁名单的全球公敌,当成遏制他国的工具。

类似的“美式双标”的例子比比皆是。库尔德人是中东几大主体民族中唯一没有独立建立自己国家的民族。但分布在土耳其的库尔德武装被美国认定为“恐怖分子”,在叙利亚的库尔德武装却成为美国支持的对象——“双标”得如此直接,难道美国不担心这些库尔德武装之间互相支援?提供给一方的“援助”,第二天就出现在所谓的“恐怖分子”手上?

俄罗斯前国防部长谢尔盖·伊万诺夫曾说:“如果那些用炸药袭击莫斯科公寓房的人被看作是自由战士,而在其他国家实施此类行动者被看作是恐怖分子,那么,要形成一个联合的反恐怖阵线是难以想象的。”

20年的“美式反恐”说明,旧有的国际治理体系与安全观念,已经无法满足世界各国人民共同的期待。

8月30日,联合国安理会就阿富汗问题决议草案进行表决。中国常驻联合国副代表耿爽在表决后的解释性发言中指出,阿富汗近期乱局同外国部队仓促无序撤出有直接关系。希望有关国家能够认识到,撤出不是责任的结束,而是反思和纠错的开始。有关国家应该吸取教训,切实尊重阿富汗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切实尊重阿富汗人民自主决定自身前途命运的权利,切实改变将自身模式强加于人的错误做法,切实改变动辄施压制裁甚至使用武力的霸道行径。

回首最近100多年的历史,人类经历了血腥的热战、冰冷的冷战,也取得了惊人的发展、巨大的进步。今天的人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条件朝和平与发展目标迈进。路走对了,就不怕遥远。努力扩大各方共同利益汇合点,树立双赢、多赢、共赢新理念,坚持同舟共济、权责共担,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接力跑”中,将开创出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上图:近期,阿富汗乱局持续演化动荡。图为8月23日在阿富汗潘杰希尔省的反塔利班武装人员。新华社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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