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之初，有一部军旅长篇小说曾引发人们对军队战斗力和未来职业化发展趋势的深入思考，这就是王玉彬、王苏红的长篇小说《惊蛰》（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2年9月出版）。

这是一部纯粹且带有强烈问题意识和思辨精神的现实主义力作。小说围绕训练与安全，新装备与旧观念，个人利益与军队、国家利益等种种关系展开思考和叙述。

《惊蛰》之所以能够激发广大读者对军人、军事的浓厚兴趣，并进而引出对一系列现实问题的深入思考，恰恰印证了军旅现实题材长篇小说的魅力。从军官职业化制度到军营文化建设这样当年尚显新鲜的视角来看，《惊蛰》无疑是一部带有前瞻性的突围之作，是一部试图从观念到思想全方位立体塑造中国当代军人崭新形象的小说。创作主体以真正的现实主义精神切入军旅生活，并努力向着人性深处掘进，展现出富于时代精神和文学新质的现实主义写作伦理。

塑造出崭新的、富于职业精神的军人形象堪称是《惊蛰》的亮点。小说从人物的刻画、悬念的设置到情节的展开、矛盾的深化，都试图摆脱对现实生活的图解和对矛盾问题的肤浅理解，而是自觉从军人的视角检视军旅生活的深层肌理，剖析军营文化建设存在的问题。

就思想主题而言，《惊蛰》弘扬的当然是爱国主义精神和军人的铁血激情，在此基础上，作品还对战争与和平、人生与爱情、现实境遇与生命意义等宏阔的命题进行了形而上的哲学思辨。尤其是，小说关于中国军人牺牲奉献精神的诠释和思考，是基于不同代际和不同知识背景的军人的思想路径和情感逻辑而展开的，具有极强的现实针对性。

作家敏锐地认识到，随着新型武器装备部队，必定在各个层面上引起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正是文学需要捕捉和表达的。深入部队一线，站在军事革命的前沿、战争观念变革的前沿，作家的视野宏阔且具象。于是，随着新任师长和政委等一组人物的出场，小说站在了更高立场上谋篇布局，围绕人民空军的战略转型，从指导思想到训练实践、从素质提高到人格提升、从科技练兵到忧患意识、从人生选择到家国情怀，铺展开一系列具有典型性的矛盾和故事，进而完成了新型高素质军人形象的有力塑造。

《惊蛰》敢于面对现实，不回避现实中的矛盾，大胆地写到当时部队存在的某些现实问题，这是作家的胆识；用现实主义方法揭示矛盾，却不是为写矛盾而矛盾，为写消极而消极，这是作家的才情。《惊蛰》在揭示矛盾的同时，也给出了化解矛盾、解决问题的路径与可能。

贴近时代的主潮写作，并不等于按照生活本身写作。有一些倾听现实脉搏的作品，或许只能够反映一些表面的现象，而没有把握住问题的内在本质。如此，作家所思考与表达的就可能是看似正确但无法解决问题的浮浅的观念与思想。这样的观念与思想是缺乏力量的，也是无法为经典作品提供支撑的。这样的作品或许能够红极一时，但注定无法成为经典。

《惊蛰》已经出版将近20年了，现在回头来看，小说所表现的生活、揭示的问题、提示的思想都达到了相当的高度，且依然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也为21世纪初年的现实题材军旅小说创作树起了一座醒目的路标。

（作者系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