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戈壁;戈壁,雪山。
汽车在茫茫戈壁滩颠簸了十多个小时,终于到达天文点边防连。一进营区,官兵们用高原植被和红色鹅卵石拼成的“雄鸡版图”以及镶嵌其中的“祖国在我心中”6个大字,格外醒目。
车上,陪同采访的和田军分区政治工作部赵干事,不厌其烦地向我交代到连队以后的“注意事项”:下车不要往下跳,走路不要太快,吃饭不能太饱,睡觉不能太早,上厕所蹲下起来要慢一点……
天文点,我心中向往的圣地。打开车门,我小心翼翼地踏上这片神圣的土地,感觉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十多个小时的路途,加上缺氧,顿感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但激动与兴奋,使人忘却了劳累和氧气不足所带来的种种不适,我像一个活泼的孩子兴致极高地跑到连队楼前合影。
连队官兵用拥抱和欢笑,热情地欢迎我们的到来。这是一群多么可爱的战友啊!有人说,待在喀喇昆仑山本身就是一种奉献。天文点海拔5170米,空气稀薄、高寒缺氧,全年7级以上的大风累计有140多天,最低气温达零下39摄氏度。有人曾经断言:人类无法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地区生活。但天文点边防连比这个“禁区线”还要高出670米。这里的山脊高过云彩,而哨所就矗立在群山之巅。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繁重的守防任务,一代代天文点边防官兵牢记使命、团结战斗,始终坚守着生命禁区和极地哨位,把青春、鲜血乃至生命留在喀喇昆仑高原,筑起巍峨的界碑;一代代官兵日复一日地背着钢枪矗立边关,年复一年地用双脚丈量着边防线……
吃过晚饭,连队干部提出到各班排转转。在连队楼道的阳台上、战士宿舍的窗台上,处处可见盆栽的花草,有碧绿的冬青、火红的杜鹃,还有姹紫嫣红的倒挂金钟,一盆盆绽开着笑脸,好像在欢迎我们这些远来的客人,与室外的荒凉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可以想象,战士们是怎样把花草从千里之外移栽到这里,又是怎样辛勤地浇灌培植,使它们在这高寒缺氧的地方顽强生长。望着这一盆盆“稀世珍宝”,我似乎看到了战士们扎根高原、奉献祖国的凌云壮志,看到了战士们热爱生命、热爱大自然的美好心灵。
夜幕降临,室外刮起大风。风在吼,尘土在飞扬,电线也被刮得像狼一样“呜呜”叫。正在和我拉家常的连长李改平、指导员燕桂宾,猛然想到俱乐部窗户没关,两个人立即跑出去,轻手轻脚地把每一扇没有关上的窗户关好。匆忙中,李改平被一个板凳碰痛了脚,不觉叫出了声。燕桂宾问他怎么了,他连忙“嘘”了一声说:“别说话,兄弟们刚休息!”
寂静的高原、寂寞的夜,躺在床上,我边吸氧边采访连队军医姚绍峰。小伙子是湖南人,前几年刚从军医学校毕业,歌唱得好,人也长得精神。小伙子在老家有个女朋友,两人感情很深,只是女方父母听说他在昆仑山当兵,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婚事……
我问他,有没有想过离开天文点?他说顾不上想,这里只有他一个军医。话很平淡,却是沉甸甸的。他已把自己的命运和战友的健康、生死紧紧连在了一起。上过昆仑山的人都知道,在生命随时受到威胁的恶劣环境中,军医是多么重要。
天文点的夜晚沉静而漫长,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小时,头疼得再也睡不着。既然睡不着,干脆起床裹上大衣到外面走走。刚一出门,就感觉掉进了冰窟窿。漆黑中,我被哨兵远远地喊住。两名战士一个叫刘利伟,一个叫范国鑫,都来自甘肃。谈起无法摆脱的高寒缺氧,满目的荒漠冰川,漫长的冬季封山,工作生活面临的困难和挑战,他们都很淡然,“没什么,这里总要有人值守,适应就好了”。这是经过磨砺后的从容,是报效祖国戍守边关的坚毅,是“我站立的地方是中国,我用生命捍卫守候,哪怕风似刀来山如铁,祖国山河一寸不能丢”这首歌曲的生动诠释。也正是一代代官兵的奉献与坚守,才写就了冰峰雪岭的一个个传奇。借着清冷的月光,眺望云雾中的雪山,我的心潮似滚滚云海。一轮明月遥挂中天,是那样明亮。远处,河床宽阔而静谧,宽得真像天文点边防连官兵的胸怀,静得真像天文点边防连官兵的心境。我想,我们这支人民军队,正是有了像天文点边防连官兵这样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精神,才成为党和人民完全可以信赖的英雄军队!
离开连队时,我与官兵深情相拥,热泪也随之夺眶而出。喀喇昆仑作证,这份真情、这份敬意、这份感动,已融入我的血脉,注入我的灵魂,心中的这片精神高地将永远激励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