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7月,山东文登汤村。那是一个风雨夜,周三婶正在油灯下做针线活。三婶的儿子周润滋从屋外猛地推开门,身后紧跟着他的堂哥润津和大伯,几人搀扶着一位浑身是血的八路军进了屋。
“他婶,是我。”大伯压低嗓音说。
“三婶,俺排长伤得很重。”润津眼里闪着泪光。
“他婶,我那边人多,你这儿安全些。”
“不用说了。”三婶忙从板箱里拿出一床叠得整齐的蓝底白花粗布褥子,在炕上铺好,这才扶这位排长上炕躺下。
排长激动地说:“给您添麻烦了。”
“这是哪里话,你们豁上命打鬼子是为了谁?”
三婶给他翻过身子擦拭伤口,鲜血把褥子染红一大片,排长咬牙坚持着。这个排长叫赛时礼,他在夺敌人机枪时负了伤。一颗子弹击中左肩,从背后穿出。
周大伯竖起大拇指:“真是硬汉!他婶,我明天赶集把猪子卖了,抓些药,买些好东西给赛排长补补身子,咱不能叫英雄倒在咱家里。”
周大伯转身对三婶娘俩说:“放心,滋儿娶亲的事先缓缓,我记着。”
三婶接上话:“我明白,他伯拿侄子比儿子还亲,津儿可比滋儿大呀。”
周润津笑了笑:“三婶,我是队伍上的人,不打败鬼子我不娶媳妇!”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周大伯急匆匆进门悄声说:“不好,鬼子可能要进村挨家挨户搜查,他们说有八路到咱们村来了。”说话间,外面传来零星枪声和嘈杂声。
周大伯对赛时礼说:“赛排长,你们快转移。我是村长,我在村里顶着。”说完,周大伯又去通知其他人了。
收拾好东西,赛时礼和周润津给三婶鞠躬道别,从后窗走了。三婶打开窗户,望见他们是往西去了,就转身出了屋门。不一会儿,三婶提着一只脖颈流血的鸡进来,包进染血的褥子里,然后用绳子捆起来,拉着儿子的手说:“滋儿,背上这床褥子向东跑。别害怕,有人问你为什么跑,就说怕被抓去当兵,准备出去找活干。一旦被发现褥子上有血,就说临走时俺妈给俺杀鸡吃,还没来得及炖,听到有动静,俺就用铺盖包着鸡跑出来了。”
润滋点点头,背起包袱就跑出门了。
“八路向东跑了。”东边响起追赶声和枪声。周三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又坚强地站立住……
多年后,赛时礼又回到汤村,那位三婶已经去世了,润滋成了当地一所小学的校长。周校长双手捧着一床红褥子,放在赛时礼跟前,泪光盈盈地指着褥子说:“俺妈当年叫我背着褥子跑,一来叫我引开鬼子,二来担心褥子留在家中被鬼子发现连累乡亲。说来也多亏这床褥子和褥子里面的鸡,挡了挡鬼子的子弹,我的后背只伤了点皮。”赛时礼深情地说:“这上面的血,有我的,也有你老周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