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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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妈妈的家风


■程荣贵

妈妈是一位普通人,文化程度不高,但心地善良。她经常教育我说,人这一辈子,如果有能力就做点好事,没能力就做好自己。即使生活再难、日子再苦,也别做亏心事。

一次,妈妈患了重感冒、高烧不退。爸爸让我陪妈妈到县城,把攒的一筐鸡蛋卖了,好为妈妈抓药。

上小学三年级的我,一手提着鸡蛋筐,一手搀扶着病中的妈妈,走得汗流浃背。当我和妈妈走到二里岗农机站时,突然发现地上有一卷钱,捡起来一数竟有70多元。当时猪肉才0.72元一斤,这笔意外之财对我和妈妈来说,真是雪中送炭。

妈妈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儿子,这钱咱不能要。你看这皱巴巴的毛票,说不定这家也正在难处。”

果然,等了不大一会儿,只见一位神色慌张的叔叔跑来问,是否有人捡到了钱。妈妈问他丢了多少钱,他说76元。妈妈见他说的数吻合,二话没说,就让我把钱还给了人家。

那位叔叔不停地说着“谢谢”。原来这是他为给老人治病挨家挨户刚借来的钱……把钱归还了失主,妈妈如释重负。她脸上不光多了笑容,连走路都好像轻快了。

那年,村里兆昌叔结婚,司仪在婚礼庆典上刚把一挂鞭炮扔出去,我和一群小伙伴就拼命跑去抢。我以闪电般的速度,把散落在路旁的一个“大炮仗”装进兜里。正得意间,突然一声闷响,一股黑烟伴着火苗从我的腰间蹿了出去。

我的衣服着火了,上衣口袋也被炸开了拳头大的洞。

一想到捅了娄子,没法跟爸妈交代,我“哇”的一声哭开了。天都黑了,我躲在晒谷场的草堆旁不敢回家。妈妈找到我,气得把手高高扬起,最后却轻轻地落在我的背上,还反复念叨着:“儿子,抢鞭炮是件很危险的事,万一伤到手和眼睛,爸妈跟着你受累不说,关键是你自己一辈子遭罪……”听了妈妈的话,我特别愧疚和后怕。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被炸坏的衣服已被妈妈补好了。补丁处有一只可爱的卡通鸭,仿佛游弋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口袋已看不出任何破损的痕迹。

在那个年代,家境一般的我们,因妈妈的心灵手巧,我和妹妹的穿戴总比同龄孩子显得更好。

那个年代,北方农村的院墙都是土夯或砖砌的,而南方农村的院墙多是篱笆围成的。我的老家属湘西北,一年四季,房屋四周的空地上会栽满绿油油的蔬菜。为了不让外面散养的鸡鸭偷吃蔬菜,爸妈便在菜地外围栽上一些万年青和鱼腊树,待长到半人高时,再对它们进行一次修理和加固,便成了“篱笆”。修剪之后的篱笆,宛如一排训练有素的士兵,昂首挺立在房屋四周,特别气派。这种就地取材的做法,尽管不是妈妈的独创,但经过她的改进,总会引来众多乡亲的效仿。

每年春季,篱笆上就会爬满五颜六色的牵牛花,还有月季和蔷薇。轻风摇曳,整个院子姹紫嫣红。穿行其中,影子倒映在房前碧波荡漾的池塘里,真有一种人在画中走、画在水中映的情趣和悠然。

这时,总能听人夸赞妈妈是一位神奇的化妆师。她把平淡无奇的日子过出了滋味,让枯燥乏味的生活有了色彩。听到对妈妈的赞美,我心里总是很骄傲。

一次从老家休假返京,我见时间还早,便和两位送行的朋友坐在候机楼的茶座里喝茶。当我起身结账时,服务员指着木椅上的一位男士说:“他已替您付过了。”

我心想,我与这人素昧平生,八成是搞错了。

这时,那位男士微笑着站起来说,您还记得十年前马家渡那个拉货的人吗?

那是一个华灯初上的傍晚,我休假回老家途经马家渡桥时,见一位年龄比我稍大的男子正拉车爬坡。他两手死死地抓着车把,头几乎触到了地面,脖子上凸起的青筋像蚯蚓一样蠕动,但车子还是上不去。我便冲过去帮了他一把……真没想到,当年的举手之劳,竟在这里“重逢”了。

惊讶的一瞬,我又想到了妈妈。妈妈一辈子都没有走出田园,不知道外面的车马喧嚣与星辰大海,但她与人为善,知敬畏、懂进退、明事理的家传之风,却成了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生财富。

每当我行走在家乡的小路上,或推开老屋的房门,仿佛都能看到妈妈亲切而又忙碌的身影,感受她熟悉而又温润的气息。虽然妈妈已经不在了,但她的质朴、乐观、和善都已点点滴滴深入我的灵魂,教会我在这个世界上活出了一种诗意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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