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立于世,惟挚言历久弥新,忠信繁花似锦
谁说人人都爱“好听”的话?鲁迅在《琐记》里就写了一个衍太太,她不仅说话专拣孩子们爱听的,而且“无论闹出什么乱子来,也决不去告诉各人的父母”。而正是这个心怀“慈悲”的衍太太,却遭到孩子们的鄙视,因她说话慢慢让人感到“听去似乎很异样”,结果就“没人再到她那里去了”。
我着实佩服孩子们的眼力。如此说话“听去似乎很异样”的人,都有一套取悦人、迷惑人的技巧。比如他们也知道自己说话离谱,但为达到某种目的总是满脸堆笑、巧舌如簧,不仅善于恭维他人长处,甚至说人之短也令人舒爽。他们更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语,举手投足间把握得“恰到好处”。
《琐记》中还写了这样的事情:冬天,孩子们想吃水缸里结的冰。当别人看到时,总是进行劝阻:“莫吃呀,要肚子疼的呢!”如果这劝阻的声音过大,让孩子父母听到,还会惹来一顿揍。而被衍太太看到,却是这样说:“好,再吃一块。我记着,看谁吃得多。”孩子们比赛打旋子,她在旁边计数:“好,八十二了!再旋一个,八十三……”正在旋着的阿祥忽然跌倒,阿祥的婶母也恰巧过来。她便接着说:“你看,不是跌了么?不听我的话。我叫你不要旋,不要旋。”鲁迅想买些东西但苦于没钱,衍太太便说:“母亲的钱,你拿来用就是了。”鲁迅说母亲也没钱,她就积极出主意:可以拿首饰去变卖,“到大厨的抽屉里,角角落落去寻去,总可以寻出一点珠子之类东西”。此后个把月,大街上便流传开“有人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变卖”,鲁迅当然明白流言的来源。
像衍太太这样无底线的人也许很少,但也不是没有。《简·爱》里有一个里德太太,明知自己的儿子欺负简·爱,却视而不见、纵容默许。可一到了外面,这个一点都不喜欢外甥女的舅妈,又通过各种花言巧语、虚情假意,极力给人留下“喜欢”外甥女的印象。虽说伪善之人终会被人识破,里德太太最终就留下虚伪和狠心的骂名,但伪善之人往往比真恶人可怕,真恶人坏在明处,即使一时斗不过他,先躲开就是了;伪善之人则笑里藏刀,具有迷惑性。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一些人察言观色、圆滑谄媚,都有其目的。有的是为了“生存”,靠说假话过日子。谌容的小说《真真假假》写了一个批判会,会上发言个个“字斟句酌”“眉飞色舞”,但内容无非是一些空洞无物的大话套话。巴金讲,读过这部小说“好像撞到什么木头上,伤了自己”。他回顾自己的经历,也有一个“起初听别人说,后来跟着别人说,再后来自己同别人一起说”的过程,最后变得讲起话来“要啥有啥”,并把它当成了“护身符”(巴金《真话集》)。有的则是为了所谓“进步”,这些人八面玲珑、见风使舵,个别的甚至通过踩踏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此不顾廉耻、不择手段。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巧言令色,鲜矣仁。”
从本质上说,靠阿谀逢迎博人欢颜是“一种邪恶的机智”(培根语),在人性上属于“恶”的范畴。其特点,一是见风使舵。今天张三有势就讨好张三,明天李四有势就讨好李四,是地道的“变色龙”。二是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一副嘴脸,人后又是另一副嘴脸。三是薄情寡义。表面看似友善,骨子里却一点不能吃亏,一旦个人目的不能实现,就翻脸不认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种人的真实面目一旦被人看清,就如衍太太般“没人再到她那里去了”,连“生存”都难,哪里还谈什么“进步”。
“修辞立其诚”。孔子在《论语·季氏》中说“君子有九思”,提出从九个方面提高个人修养。其中“言思忠”,强调为人要坚持讲真话、重承诺;反之,空谈浮言、心口不一,就是不忠。这和他倡导的“民无信不立”的思想一以贯之。这种诚真质朴的精神长期影响着后人,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我们党更是靠求真务实、言行一致取信于民,夺取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一个个胜利,优良传统当代代相传。
人立于世,惟挚言历久弥新,忠信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