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倍思亲”。特殊的职责使命,总是让很多军人在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与亲人天各一方。然而,距离阻隔不了亲情温暖。那洋溢着欢乐祥和的视频信息,那饱含关爱的家乡味道,那一声声鼓励与支持,都在节日气氛中凝聚成一种力量。它抚慰着乡愁,融化了思念,成为官兵在节日期间坚守岗位、默默奉献的坚实支撑。
心在一起,就是团圆。家与国,永相连。
——编 者
不知何时起,对家的思念仿佛变成了提前结束冬眠的蛙,突然就躁动起来。我给母亲打电话,它在耳边叫嚷;我布置营区春节氛围,它在眼前晃荡;我打开手机买年货,它在指尖游弋。它吵吵闹闹、又遍寻不得,让我不得安眠。
我被它吵得心头郁结、脾气烦躁,在一次和母亲视频时,露了异样。母亲见我情绪低落,灌好腊肠寄到部队,要我喂给吵闹的乡愁。我板着脸,嫌她小题大做,又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母亲最清楚我的口味。自小,我体弱厌食,母亲怕我营养跟不上,就将去皮猪肉洗净切丁,放入盐、味精、花椒、辣椒面等佐料腌渍,灌入肠衣中晾晒后,再用松枝熏烤,制成醇香可口的香肠,用以做菜、佐饭,我吃得倍儿香。
从幼儿到成人,灌腊肠成了家里的“年度工作”。那松香熏制的,不只有美味,还有母亲的祝福和期盼。当兵后,去山里采集松枝的人便只剩下母亲一个。我劝她一个人不要走远,她却说,那一棵棵松树就像一个个哨兵,她心里踏实。
收到家中寄来的包裹,我似是行走许久的旅人看到自家的炊烟。拆箱、洗手、切片、装盘,炊事班的大锅一蒸,思念也变得柔软。
闻着腊肠的香气,我仿佛又看到母亲问我:“食堂的饭香不香?吃得习不习惯?”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她才如释重负,继续追问我的工作、训练和生活。
咬下一片腊肠,麻辣味瞬间在口中蹦跳开来。我总算知道,原来那喋喋不休的“蛙”,是藏在我的味蕾里。
9年的军旅生涯,我让母亲攒了太多的思念。她手机里的天气应用,总定位在我的驻地。她看到驻地春风十里,就催促我多晒晒太阳;看到驻地即将降温,便催促我增添衣物。这些年,我独自在外,回家后也不方便多谈部队的事情,母亲只能透过微信朋友圈,琢磨我的近况:见我意气风发,她激动万分;长久没有消息,又止不住担忧。
于是,母亲将腊肠拿真情洗净、以心意熏制、用时光风干,凝聚着深情和温暖,储存着家的味道和香气,送到我的身旁。
过年了,母亲一遍遍和我视频,直到看到我桌上摆的腊肠,她才放下心来。屏幕对面是爆竹声、家人的欢笑声,屏幕这头是欢呼声、战友们的祝福声,我们吃着、说着、笑着,尝着同一种味道。
爆竹声停,烟花消隐,但我的心里仍有它绽放的场景,一朵,一朵,在寂寞的山脚飘零。我伸手捡起一片红纸,包上一缕年味,回屋放在枕下,扁扁的就成了我压过的乡思。
也许,我离家来到高山海岛,就仿佛开始了一段需要面对孤独与思念的航程。而这段航程中,虽然母亲同我远隔千里,但我们在装点一个共同的梦。
这种心有灵犀,想必就是另一种团圆吧。
暖心家书
■张 睿
近些年,父亲每年春节前都会给我写信,细数我一年来获得的点点滴滴进步,哪怕有些是我曾经的闲谈。
“你归建那天,我和妈妈来接你。晚上,视力不如从前,爸爸在队伍里找不到你,觉得是第一排,好像又不是。但总归你安全回来了……”
去年5月,我们前去湖北抗击疫情的队伍回到单位,受到大家热烈欢迎。
仪式结束,父亲拿着相机,远远地站着,对母亲做手势,“你和女儿合影去。”母亲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过来,在路灯下打量着我。
看到母亲眼中若隐若现地闪着泪花,我上前紧紧抱住她,任凭泪水涌出。
父亲不停地给我和母亲拍照,一会儿让我们站到主席台上,一会儿让我们和身后的背景板合影。直到我走到他跟前,他才停下。我知道,父亲也在忍着激动的情绪。
回家的路上,我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的“战斗故事”,母亲听得津津有味,父亲认真地开着车,时不时插话,表达他对细节的关心。
等红灯的时候,昏黄的路灯穿过车窗,落在父亲眼角的皱纹上,让我有点心酸。父亲年纪大了,理应我来照顾他,他却还在当我的坚强后盾。
回家后的日子过得很快。考虑到我刚从武汉回来,需要休息,单位没有批准我继续参加另外几项重要任务。
我壮志未酬,情绪低落,被父亲察觉到了。他在信中写道:“我知道你很想去艰苦环境磨练自己、增长见识、提升能力。年轻同志也需要这样的机会,你也要把机会让给他们。俏米(我的女儿)一天天长大,报纸上说了,培养孩子也是一项事业,这个研究你也要好好做一下。”我被父亲的安慰逗得笑出声来。
进入常态化疫情防控后,有段日子,持续忙碌让我身体和心理感觉有些疲惫。我曾随口对父亲说:“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儿呀!”父亲记在心里,在信中鼓励:“爸爸在老山的时候,耳边有枪声炮声,脚下随时可能踩到地雷。多活一天,我都觉得幸运。你和疫情的斗争也不能失了志气。放松心态,不要畏难,你有我的乐观基因,总会度过的。”
……
信末了,父亲说:“今年你就好好值班,不要担心,我和妈妈、俏米都好着呢。咱们‘云过年’,一样有味道!”父亲主动化解了我的担忧。
读完父亲的信后,我又收到他发来的视频。视频里,母亲正在做煎饼,父亲笑着用他浓浓的川味普通话在一旁解说,让我相信,他们会过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