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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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弹 片


■郭宗忠

2015年,在一次核磁共振的检查中,92岁的老八路赵清泉才发现自己的腿肚子里有一块弹片。

手术后取出了那块长1.5厘米宽1厘米、边角带着齿的弹片,赵清泉用一块小手绢包裹好留了下来。这块在他体内留存了75年的弹片也成为他战争经历的见证。

那是1940年10月,赵清泉在山西参加关家垴战斗时负伤留在体内的弹片。

1940年1月,赵清泉从山西沁县参加八路军。同年8月20日,在八路军副总指挥彭德怀指挥下,在华北5000里交通线上,八路军105个团、20余万人,全线出击日军控制的车站和据点,开始了威震中外的“百团大战”。赵清泉作为第129师386旅16团的一名战士,参加了“百团大战”。

芦家庄是日军在正太线(即现在的石太线)上的重要据点,在这里驻守着日军一个中队,共40余人,另有20余名伪军。

8月19日他们接到了作战命令:20日夜攻占芦家庄车站。夜里10点,红色的信号弹划过天空,总攻的时间到了。各个连队按照分工发起了进攻。赵清泉所在的三班在侧面防守围堵,掩护正面进攻的战友。

从高处的山上望去,远处正太路上的各个鬼子据点都是一片火光。鬼子有的直接被炸死在碉堡里,有的仓皇逃窜。赵清泉和他的战友们追击着敌人朝车站的营区跑去。黎明时分,战斗结束,全歼了敌人。

“那时候,艰难啊!”赵清泉的一句话把我带到那段硝烟弥漫的太行山岁月。

在武乡,他参加了数不清的战斗,关家垴战斗是最残酷最惨烈的一场恶战。八路军以4个团的兵力围攻日军一个大队500余名日军。双方激战两昼夜,八路军给日军以沉重的打击。

就是在这场战斗中,一枚炮弹落在赵清泉身边,他当场晕倒了。卫生兵把赵清泉抬下战场,送到设在老乡家中的临时卫生所,进行了简单的清理。一周后,赵清泉带着伤,就去追赶部队了。没有想到,这枚弹片和血肉长在了一起,一直陪伴了他75年。

回忆那段战争岁月,谈起自己当年的战友,赵清泉老泪纵横。

他印象很深的是旅政治部主任兼太岳军区政治部主任苏精诚,牺牲于1941年1月28日山西省武乡县韩壁战斗中。那些年牺牲了多少优秀的中华儿女?我至今记得,几年前我去武乡八路军总部旧址采风,面对纪念馆里密密麻麻的牺牲名单时,心中感觉到的巨大震撼。

“连队打没了,立即在当地补充,家家户户送夫送子参军。多亏了当地的老百姓啊,付出了多少牺牲。因为战斗激烈,早晨在一起的战友,晚上就不见了;晚上在一起行军的战友,第二天早晨就不知道死活了。”赵清泉的眼圈湿润了,话语也哽咽了。

赵清泉最难忘的是他的大个子李班长。一次转战途中过河,水流湍急,一个浪头把身子矮小、不会游泳的赵清泉打进了漩涡里。生死命悬一线,是李班长一把将赵清泉从激流里拽了出来。也是在那之后的一次战斗中,李班长牺牲了。

多少将士、多少武乡儿女为中国革命献出了生命?那烈士墙上记载的,是生者对死者的深深怀念和告慰!

干休所里,住在赵清泉隔壁楼的王夫诚老人,是1940年8月从太原入伍的老八路。回忆往事,他感慨地说出肺腑之言:“是太行山的小米把我们养大,现在日子越过越红火,有大米为我们养老,想想革命带来的好日子,我们很知足了。”

作为老八路,作为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英雄,他们永远感念的是国家对他们的照顾,从没有提出过什么要求。他们居住的依然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老式楼房。前几年,上级部门要为他们改善住房条件,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拒绝了。“够住就可以了。”他们朴实无华的一句话,让我肃然起敬。这就是这些老共产党员的境界!他们和别人比的永远是做了多少、牺牲了多少,而从来不比名利、地位和享受。我相信这是太行山的馈赠。我们的八路军在那里浴血奋战,我们的人民忠诚相守,党、军队和人民共同培育的太行精神,是一笔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有了这种优良传统,无论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我们的党和军队都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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