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老了,常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岗哨旁,追风安静地将下巴搭在水泥台上。战士们来回经过,追风只是偶尔抬一下眼皮,然后又很快合上。
追风是一只军犬,由于长时间没有打理,身上不少地方的毛都打了结,看起来丝毫没有军犬的威风样子。躺久了,追风会偶尔起身,坐在台阶上看着路口发呆,像是在等待谁的归来。
列兵景瑜略显吃力地提着一袋狗粮摇晃着身子走了过来。顺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景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把袋子往地上一扔,然后用温水把狗粮泡上。追风年纪大了,牙齿也掉了不少,所以每次吃饭都得把饭泡烂乎。
景瑜接管照料追风的工作已经3个多月了。回想起当时接管军犬踊跃报名的那股劲头,他有些后悔。原本景瑜还想着能威风凛凛地指挥军犬训练,结果却是每天训练结束后还要来送饭、打扫犬舍。
听到声响,追风抬起头,看了一眼景瑜,然后又默默低头吃饭。其实,让景瑜懊恼的不仅是追风年纪大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己照顾追风这么久,追风和他连最基本的互动都没有。不仅是“发号施令”不听,就连喊追风的名字,它也是爱答不理。这老军犬怎么就像块焐不热的石头呢?
追风看起来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又躺下了。
不吃算了!景瑜有些生气。就在景瑜要起身收拾剩余的狗粮时,追风突然怒目圆睁猛扑上来,吓得景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景瑜定了定神,才发现它正与一条花斑蛇撕咬在一起。追风紧紧咬住花斑蛇不松口,可无奈它原本锋利的牙齿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没有重创花斑蛇。景瑜在身旁摸索工具准备加入“战斗”,只见追风一松口,花斑蛇就快速伸缩躯干蜿蜒消失在草丛中了。这时,追风趴在地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景瑜惊魂初定,赶忙爬起来,发现追风的前腿被花斑蛇咬伤了。
看着花斑蛇在地上留下的痕迹,景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斑蛇刚才是朝景瑜腿边爬行,肯定是花斑蛇爬行发出的沙沙声引起了追风的警觉。情急之下,追风猛地扑过来与花斑蛇打斗在一起,这才避免了景瑜受伤。
一想到《动物世界》里的各种毒蛇,景瑜就后背发凉,要是蛇有毒可咋办?他想抱起追风跑到卫生队,可追风是一条大型犬,一个人抱不动。看着躺在地上的追风,景瑜害怕极了,泪水汗水一块儿吧嗒吧嗒往下掉。
带着哭腔,景瑜打通了卫生队的电话。抱着追风坐在地上,景瑜不停地抚摸着它,几分钟的时间,景瑜感觉如此漫长,心里的恐惧在不停地侵蚀蔓延……
救护车赶来,景瑜的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经过卫生队队长耿国栋的一系列检查,确定花斑蛇无毒,追风的伤势并无大碍。好在是虚惊一场。不远处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红彤彤地照在海面上,宛如一场战斗后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看着景瑜如此爱护追风,耿国栋很是欣慰。席地而坐,耿国栋打开了话匣子。原来,一直照顾追风的老兵去年退伍了。尽管万分不舍,但由于老兵服役期满,只能忍痛与追风分别。老兵的离开,一下子让追风的生活失去了颜色。刚开始那几天,追风不吃不喝,整日在岗哨旁呜咽。渐渐地,它开始趴在地上睡觉,似乎怎么也睡不够。老兵走后,照顾追风的战士换了好几茬,可都是坚持不了多久,战士们就失去兴致打了退堂鼓。
“好好照顾追风,它会没事的!”送走队长,景瑜心里五味杂陈。景瑜小心翼翼地将追风安顿好,又添上水和食物,这才一步一回头地回了营区。
月如钩,钓着景瑜的满腹心事。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景瑜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路上一想到追风的伤势,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要见到追风。
景瑜气喘吁吁地跑到岗哨,蹲下身,看着追风上下起伏的肚子,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追风抬起头,盯着景瑜看了一会儿,又慢悠悠闭上了眼,像是在说“我要睡个回笼觉”。
时间一天天过去,追风依旧每天趴在地上,懒得动弹。只是,它的犬舍越来越干净,身上的毛也越来越顺滑。现在,每当追风吃完饭,它就起身摇着尾巴坐在景瑜身边,安静地坐着。在任何时候只要身旁有战友,就会感觉到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