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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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灵魂里有黄金的人


■苏军茹

我是一名有着近20年教龄的军校教员,每当我站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那一张张英姿勃发的年轻面庞,心中常常思绪万千。这些学员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家庭出身、生长环境和人生经历。他们就像一块块璞玉,正等待着军旅生活的打磨。

因为工作关系,我接触到很多来自部队的学员。他们看起来是那么普通、那么平凡,走进人群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无声无息。但当你听到他们的故事,一定会肃然起敬。

张紫昕来自空降兵,说起第一次跳伞时的恐惧紧张,他已经可以一笑置之。他仰着头边回想边微笑着说:当你在几千米的高空俯瞰祖国的锦绣河山时,会油然而生一种保卫她的冲动。这种感情纯粹自然,发自肺腑。爱国之情或许就是在那一瞬间,从一个书本上的名词变成了我最真实的、深入骨髓的感受。为了这万里河山,为了这份幸福安宁,我愿意为祖国再跳千千万万次。

这不是在唱高调,也绝不是空洞的豪言壮语。大部分和他一样的军人都会有同样的感受,那就是从穿上戎装的那一刻起,就随时准备将自己的一切交给祖国。

鞠智桥军旅人生的第一站是祁连山下一个偏僻空旷的军械仓库。入伍第一年的除夕之夜,正好轮到他站夜岗。冬夜的山风像刀子一样呼啸而过,他手握钢枪孤独地站在无边的黑暗里。即使穿着厚厚的军大衣,他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他说其实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身上冷还是心里冷,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想家想得厉害。远处小镇上在放烟花,暗蓝色的夜空忽明忽暗,他忽然就流下泪来。

他在作业中写到这一段经历:再后来每逢佳节,当我一个人手握钢枪坚守岗位的时候,我知道那万家灯火需要我们的付出。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熬过那样一个个夜晚才写出了这样的文字,我只知道那一年,他19岁。

孙可给我讲过一个和日出有关的故事。参军辞别家乡后,他从西北到东北,坐了火车坐汽车,一路昏昏沉沉,走了好几天才到达部队。那天睡了没多长时间忽然听到哨响,他被同宿舍的老兵拉起来,说起床了,快去走廊上叠被子。

陌生的窗外最初是黑黢黢的,继而一点一点亮起来,仿佛是一眨眼工夫,太阳出来了!一束金色的光透过玻璃照射在绿色的军被上,也照进了他心里。他说他的心忽然就亮了,就是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生活的意义,他下决心,要在部队好好干,要向着太阳奔跑。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他发奋学习,成为师里第一个考上军校的大学生。

楼立是我们大学微信公众号的编辑,我们是在一次采访中认识的。他是典型的南方人,笑容亲切真诚,热情恰到好处,温润清澈得像一滴水。他善于发问,也善于倾听,更让我惊讶的是,他来采访时两手空空,任何记录也没有做,而当天晚上,采访稿就发过来让我审核了。后来得知他考入编辑部仅有半年,而且考试过程颇为传奇。考官问他擅长什么,摄影还是文字?他回答说我都不擅长,可是我会拼命学,只要你给我半年时间,我会用心干两年。现如今他的摄影作品已经得过奖,文字也娴熟到信手拈来,算是兑现了当年对考官的承诺。

他写过一篇小短文《兄弟抱一下》,记录自己成长路上的酸甜苦辣,感恩身边的师长朋友。中间有这么一句话:三年来,我逼迫自己成长,终于有了收获。回首青春,至少无憾。

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既不催人泪下,也不惊天动地,他们就是一群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只是他们都有一段把青春融入军旅的故事。

以下这些朴素的文字,是我从学员们的作业当中摘录的。

每次往家里打电话,爷爷总是嘱咐我,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有什么活儿争着干。穿上军装,我就不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名军人。

我是第一批次登上飞机的人,站在800米高空,我对自己说了一声:了不起。

我是一名士兵,我也渴望战旗上有属于我的铁血荣光。

爱它就要努力配得上它,我觉得自己做得还很不够。看看那些老班长,谁不是从泥水中爬过来的?谁不是从千米高空跳下来的?

“你刚才的表现很好。”

“不,班长,不够好,我要做到最好!”

……

十八九岁的他们那么年轻,那么自信,对未来充满好奇,充满新鲜感,他们满怀期待,准备迎接一切挑战。

和同龄人相比,他们更早体会到责任、荣誉、使命这些沉甸甸的词语的含义。他们的手肘、手腕、膝盖留下了长期训练生成的老茧,有的还有淡淡的疤痕。他们开玩笑地说,男人,就得对自己狠一点。疤痕,是军人的勋章。

军校毕业后,他们将奔赴祖国的海岛荒漠、高原雪山。有一首歌曾经引发过无数军人的共鸣: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别怪我保持着冷峻的脸庞,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是的,这些正值青春的军人必须暂时割舍掉亲情、爱情,默默驻守在祖国需要的地方。

若干年后,他们将成为基层部队骨干,有的会成为指挥员。他们的未来,就是军队的未来。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说,那些为别人献身的人,就是灵魂里有黄金的人。

我所接触到的这些可爱可敬的军人,就是这样一群单纯自然、坚定执着的人,他们都是灵魂里有黄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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