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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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托起月亮过中秋


■韩 光

1993年秋,当青纱帐里大片的农作物成熟得仿佛开始燃烧、果实压弯站了一个夏季的茎秆时,团队一年一度的军事演习也拉开了序幕。

这次演习与以往有很大不同。往年,坦克车、装甲车都是用火车运到草原,而这次官兵们将分乘坦克和装甲车完成百公里奔袭,然后投入战斗。离开营门就算演习开始,各营连想不重视都不行。

我是1992年毕业的,在团政治处借调工作了大半年后,为落实编制,被派到了一个后进连队当排长。

送我时,团政治处主任说:“你在处里帮助工作期间,勤奋敬业,成果也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你以在处里工作的劲头带兵,准差不了。”在去连队的路上,我心中很忐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一个合格的带兵人。

刚一进连队的院门,连长指着我对两个吵架的战士说:“等着韩排长给你们评理吧!”我一了解,原来他俩都想留守,不想去参加演习,谁也说服不了谁。

“咱排没有留守名额!即使有我也不要!”我武断地说道,排里出来看热闹的战士闻听都吐了吐舌头。

那天,从我踏进连队大门起,便脚打后脑勺地忙开了,不是请领器材,就是开会。等到吃晚饭时,我的两腿就跟两个木棒子似的,疲惫不堪。可眼看就要投入“战斗”了,我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我打起精神先与班长骨干开了个会,对排里人员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哪个连队都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兵,只不过后进连队的多一些罢了。

晚点名时,我没看花名册,便一口气将排里的战士一个不少地点了一遍。战士们都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仿佛都在说:“韩排长也太神了,才来大半天的时间,咋会把我们的名字全都记住了呢?”看出大家眼中流露出的佩服,我心里也很高兴。

“今天一天大家工作都很卖力,我只讲3句话。”我的嗓子哑了,但声音很大:“一、团结就是力量;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三、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解散!”

第二天一天,我都在忙着培训驾驶员。夜间进行百公里奔袭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有一点闪失,就会影响大部队的机动。我念军校时学的就是装甲车专业,在教排里3个驾驶员的同时,自己也温习了一遍。

第三天晚上,全团按序列出发了。霎时间,铁马嘶鸣,地动山摇。行驶了30多公里时,一辆装甲车驾驶员的左手挫伤了,肿得跟包子似的。本来还有个备用驾驶员,但他的技术还不太熟练,我二话没说便顶替了受伤的驾驶员……东方露出鱼肚白时,我排的三辆装甲车全都安全准时地到达了指定地域。

从装甲车钻出来,战士们又困又累地躺倒在地上。可不管怎么累,都必须立即构工伪装,装甲车不“埋”到地下,便成了“敌人”的“死”靶子。我抓起一把铁锹,把三个装甲车掩体的位置标注好,便开始挖起来。

出发前,军需股把给养一次性地发给了大家,不少战士把面包和火腿肠当零食吃了,此时几乎出现断炊的现象。只能怪我经验不足,如果我事先提醒一下,可能就会避免这种现象的发生。挖装甲车掩体对体力消耗很大,且只能在半山腰挖。半锹深就是石砾子,只能一镐接一镐地刨下去,十分费劲。

语言是苍白无力的,只有带头干才最有说服力。班长骨干党员向干部看齐,见我不声不响地干着,他们也像我一样干起来。战士们见班长们都干得起劲,就不再拈轻怕重了。至于那几个捣蛋兵,开始还在看风景,后来也加入了进来。

装甲车掩体挖到一半,团军需股的给养车来了。原来,团长在检查掩体构工情况时,了解到绝大多数战士要断炊了,下令军需股立即送给养。

这时送来给养,真如雪中送炭。战士们一个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食饱力足,挖掩体的速度快多了……

我带着排里的战士在装甲车掩体里潜伏到第二天傍晚,接到了发起冲击的命令。进攻路线我早已跟班长和驾驶员们反复推演过,都烂熟于心了。我们先夺占了一个无名高地,在那里打了一场阻击战后,又向占据十间房的“敌人”实施包抄围歼……

晚上9点钟,随着两颗红色信号弹腾空升起,整个演习结束了。此时,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在草原上洒下一片清辉。大家这才想起这天是中秋节。排里有个战士带来了一台相机,战士们便分别用手“托”着月亮或站或坐地照起相来。

“咱们排集体托着月亮照一张吧!”我从邻排请来一名会照相的战士来帮助我们完成这个心愿。

他手端相机,大声问:“月亮圆不圆?”“圆!”我们集体大声喊道,欢乐的笑声回荡在银白色的月光下。

接着,战士们在空地上升起了篝火,全排人围坐在篝火周围唱起了《月亮之歌》。一个战士悄悄凑到我耳边对我说:“到现在我好像才懂得了当兵的意义!”篝火映亮了他年轻的脸庞。他能有这样的认识,我当然高兴。同时,我刚来连队时担心的问题,此刻似乎也有了答案。

从那以后,我和战士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年底,又到了老兵退役的日子,我刚来连队时,排里有几个后进的兵曾天天盼着退伍,可这时倒都想留下来,再干一年。理由是在我手下当兵,他们心情舒畅。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次排里的战士退役时,我们都约定今后不管在哪里、干什么,每年的八月十五都要相互问候一声。这个约定一直坚持了下来。我在他们口里的称呼一直没变过,他们始终称我为排长。

前些天,我又翻出那张老照片,相片已经泛黄了。时光如水流过,转眼间当年手托月亮照相的战友们如今也都年近半百了,可那在演习场上定格的青春笑容,却一直深深留在每个人的记忆中,如月光般清澈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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