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美国与俄罗斯军车在叙利亚东北部发生碰撞，导致4名美军受伤。这是今年2月以来，美俄在叙发生的第2起军车碰撞事件，也是首次有美方人员受伤。美方指责俄罗斯的行为“危险且不可接受”，违反了美俄在2019年12月达成的消除冲突协议。俄方则指责美军首先违反协议阻挠俄巡逻车队。从表面看，这一事件似乎是两军一线部队之间争强斗狠造成的意外事件，但窥一斑可知全豹，它实际上折射出美俄之间深层次不可调和的战略矛盾。

自冷战结束以来，美国一直通过推动北约东扩来对俄罗斯进行战略挤压。奥巴马时期旨在重新调整美俄关系的“重启”战略未见成效。2014年乌克兰危机后，美国和北约对俄罗斯战略打压进一步加强。虽然特朗普上台后希望与俄罗斯缓和关系，但美国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和《国防战略报告》，均将俄罗斯视为对美国安全的重要威胁。

为此，美国不断利用乌克兰危机、伊核协议、俄天然气管道等问题加大对俄罗斯的制裁与遏制力度，还持续派出舰机对俄实施抵近侦察。最近，美国又决定向波兰增派约1000名驻军，而波兰在其今年5月出台的新《国家安全战略》中将矛头直指俄罗斯。美国对俄罗斯的这一系列举措是其挤压俄罗斯战略空间政策的延续。

具体到叙利亚问题，虽然美俄在打击极端组织“伊斯兰国”方面有共同利益，但双方同样存在重大的地缘政治利益冲突。叙利亚是俄介入中东事务的战略抓手，俄至今还在叙保有海空军基地。俄罗斯长期坚定支持叙利亚巴沙尔政权，而美国则不遗余力地支持叙反政府武装，甚至放纵反政府武装中的极端组织派别。这种情况下，美俄在叙利亚的军事力量很难谈得上有什么互信。接连发生的军车碰撞事件，也不过是美俄战略对抗下符合逻辑的结果。

然而，军车碰撞事件的后续发展也颇为耐人寻味。尽管美军一味推责，但事件发生后不久，美军车辆便离开了事发地，而且后续也将此事件称为打击“伊斯兰国”多国联军与俄军之间的问题，而非美俄两军之间的问题，显示出淡化影响的意图。两军高层还通过电话沟通避免局势失控，表明双方均不愿因此升级两国之间的战略对抗。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约翰·尤利奥特也发表声明称，联军和美国不希望与任何国家的军事力量冲突升级。

美国低调处理美俄军车碰撞事件，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其北约盟友在对待俄罗斯立场上存在严重分歧。波兰等成员国固然希望借助北约来抗衡俄罗斯，但法德等国仍希望与俄罗斯在安全关切和经济利益尤其是能源利益之间寻求某种程度的平衡。前不久德国等国谴责美国针对“北溪-2”管道项目出台的制裁法案，就是这种心态的反映。

同时，美国国内政治因素也对这一事件的发酵起到了抑制作用。出于连任的选情考虑，特朗普既要安抚国内反对派，反驳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对其在俄罗斯政策上软弱无力的指责，同时也要防止对俄过于强硬导致美俄关系恶化，从而被解读为其对俄政策的失败。因此，美国既要对俄示强，又要确保美俄关系不致脱轨，这其中的分寸实在不好拿捏。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军车碰撞事件很可能和平解决，但只要美俄之间深层次的战略对抗未从根源上得到消除，类似事件未来就难以避免，相关地区的战略稳定也就难以从根本上得到保证。

（作者单位：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