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史铁生的《秋天的怀念》,我的心一揪一揪地疼,眼泪顺着指缝滑落。不知怎地,眼前总会浮现那一束在风中轻轻摇曳的橘红色秋菊。细长的花瓣将花蕊一层一层围绕着,远看像是燃起的一簇簇火苗,让人不由地想要跑起来,赶向她的身边。
那是奶奶在田垄上栽的秋菊。奶奶喜爱花,田间的农活再重,她也要在田垄边侍弄起一丛花。当汗水顺着眼角皱纹刺进眼睛时,奶奶勉强直起一点腰,只要瞥见田垄边那一丛在风中天真悠闲的秋菊,就好像自己也一直悠闲着,便不觉得累了。
我小时候跟随父亲住在祖国西部的军营,与奶奶聚少离多。关于奶奶的事情,我大多从父亲那里得知。奶奶识字不多,对人真诚,脸上常挂着微笑,凡事处处替人着想。父亲说,他小时候家中贫穷,但每逢有乞讨者到家时,奶奶总是大方地给人家一大碗粮食,就算家里粮食不富余,送人粮食的碗总还是尖尖满满。
一次,我随父亲回到鲁西南的老家。在家门口等候许久不见奶奶来,我便跑去田间。在那里,我一眼就喜欢上了田垄上的那一簇秋菊。奶奶瞧见了,扬起小铲砍去。我来不及阻拦,秋菊被她利落地拔了出来,泥土还浮在白白的根上。“骄骄喜欢就拿回去种在阳台上,一周浇两次水就可以了,不娇气的。”奶奶说。
许是路途过于遥远,那花最终未能成活。
两年后,奶奶不幸身患肺癌,来到我家。很遗憾,恰逢高三,我每日匆匆追赶着时针,未能多陪陪她。癌细胞转移后,奶奶几乎无法行走。家住四楼,但奶奶从不让人背,不让人扶,自己咬牙扶着楼梯上下楼。服用抗癌药物后,奶奶身体好转了不少,有时一个人下楼散步。柳树发芽,奶奶会折三两枝,把春带回家。院子里的野花开了,奶奶也会采几朵,插进花瓶,安安静静地欣赏。在奶奶那微笑的脸上,我分明看到了田垄上那簇迎风绽放的秋菊。
那年秋天,奶奶永远离开了。父亲把她送回老家。后来,我再次来到奶奶熟悉的那片土地。空旷的田野上,鸡蛋大小的西瓜断了秧茎,不知所措地横躺在土壤上,仿佛留恋着夏天过后的那一点点余温。我的泪忍不住落下来。我的奶奶,睡在了她曾经种着秋菊的田垄之下啊。
奶奶走后,我考上军校,走进了严肃紧张的军营。每次遇到不顺,只要想起田垄上那簇火红的秋菊,我便又重拾信心。田垄上那簇秋菊,总在我的心头绽放,每次见她,心里总会豁然开朗。
怀念田垄上的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