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妈妈，快到奶奶家了吗？”杨琛璐吐完后，吃力地抬起头看着吕建昆，眼神里充满了无助，瘦弱的身子在颠簸的大巴车里来回摇晃。吕建昆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喉咙有些酸涩。

“快了，快到了。”吕建昆抿了抿嘴，使劲憋回眼泪，对女儿说道。她从背包里取出保温杯，倒了一小杯水，轻轻吹了吹，递给女儿，嘱咐她慢点喝。安顿好女儿后，吕建昆望向窗外。

通往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的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她和女儿已经在路上奔波了整整4天。

吕建昆是一名军嫂，丈夫驻地在新疆，她在山东济南工作。每年休假，吕建昆都要带着女儿，从济南辗转近3000公里去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看望公婆，之后再去更远的边防站看望丈夫。

“妈妈也是一名军嫂，生活中可能经历的辛苦，你是知道的，你自己也一定要考虑清楚。” 吕建昆想起了16年前，当她宣布要嫁给军人杨全喜的时候，母亲那心疼的眼神。

那时候，吕建昆自己也是一名边防军人。她和杨全喜的爱情就像是新疆吸饱了阳光的葡萄一样，早已甜在心里。她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怕吃苦，从今以后，我就是他坚强的后盾。”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结婚的第一天，现实还是让吕建昆措手不及。

那天，吕建昆和杨全喜捧着红彤彤的结婚证，傻笑了半天。两人正准备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杨全喜临时接到任务，急匆匆地走了。

“你看重的不就是他爱岗敬业嘛。”吕建昆在心里安慰自己。直到第二年元旦，吕建昆跟随工作组来到一线边防部队，才再一次见到杨全喜。

“没事儿。”这几乎成了吕建昆后来婚姻生活中的口头禅。怀孕的时候，她经常一个人去产检。有一回，雪大路滑，她一路走得磕磕绊绊，摔了两次才到了医院。生产时，杨全喜执勤的地点没有任何通信设备，她连一句安慰鼓励的话也没有听到。女儿第一次见到爸爸时，已经4个半月大了……

二

“到了。”听到司机的声音，吕建昆回过神来。她轻轻拍了拍女儿。女儿因为晕车和疲惫，伏在她的腿上沉沉地睡着了。

吕建昆想站起身收拾行李，才发觉自己的双腿被压麻了。她俯下身简单地揉了揉，赶紧拖着僵硬的腿去搬行李。

背包、挎包、女儿的书包、行李包……吕建昆一件件清点着。由于新疆昼夜温差较大，每次去公婆家，她都不得不为自己和女儿准备许多替换的衣服。此外，她还要带上给公婆的礼物。

“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还拿这么多东西，太辛苦了吧。”司机帮她搬下行李后，忍不住感叹。

“没事儿”，吕建昆笑了笑，“习惯啦！”

跟司机道过谢后，吕建昆带着女儿出了车站。尽管沉重的行李压得她行走十分吃力，但她还是想快点到家，年迈的公婆正在家里等着她们。

一到家，婆婆就拥住了吕建昆和小琛璐，让她们快坐、快喝水、快吃东西。

吕建昆哪能坐得住，她放下行李，休息了没一会儿就立刻忙碌起来。她要把短短十几天的假期，“精打细算”地利用起来。丈夫杨全喜因工作繁忙无法常回家，姐姐们又都远嫁。二老平时无人照料，这也是压在他心头最重的石头。为了让丈夫安心服役，不管路有多远，都挡不住吕建昆探亲的脚步。刚结婚的前6年里，吕建昆一有假期就陪在公婆身边。直到女儿3岁时，她才带着女儿第一次回山东看望自己的父母。

“妈，这段时间你和爸身体还好吧。”吕建昆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和婆婆拉起家常。

“一切都好，你快歇歇，别干了。”婆婆心疼地拽过吕建昆的手。“你平时本来工作就忙，次次来还要帮我拆洗被褥、打扫院子……”婆婆摩挲着吕建昆的手掌，心疼地说着。

“妈，我没事儿，顾得过来。”吕建昆回握婆婆的手，笑着安慰道。

三

2011年，吕建昆带着5岁的女儿转业回到家乡济南，现为济南市长清区马山镇小崔庄村的第一书记。改善村容村貌、帮助村民丰富文化生活……吕建昆走街串巷，把村民关心的问题一件件落实，被村民们亲切地称为“闺女书记”。

“又瘦了，这些年辛苦了。”婆婆端详着吕建昆，忍不住感慨。婆婆见吕建昆手臂上有好些印痕，知道这一定是在村子里四处走访的时候被蚊子咬的，便站起来去拿药膏。她帮吕建昆边涂抹边说：“村里蚊子多，你多注意点。”

吕建昆笑着说：“这跟全喜那儿比，算啥呀。”

杨全喜驻守的地方素有“蚊虫王国”之称。有一次，吕建昆和杨全喜视频通话时，见他的嘴唇被蚊子叮咬后发肿的样子，又心疼又想笑。

“你们一个在边疆守家国，一个在村里护百姓，都不容易。就是苦了咱们小琛璐，小小年纪就得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奶奶的一番话说得小琛璐直跺脚：“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爸爸陪陪我，哪怕陪我散散步也行。”

说归说，杨琛璐也知道，爸爸的时间有多宝贵。每年，他都要去边防线巡逻，一去就是半年多。这半年里，别说陪伴，连通话可能都难以实现。家里有了大事，妈妈也从不奢望爸爸拿主意，因为往往等联系上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可想到爸爸保护着我们这么多人，我就不难过了。”小琛璐吐了吐舌。

时间飞逝，十多天很快过去了。每次临走前，吕建昆都要为公婆准备好近一年的生活用品、近一两个月的食物。

“妈，这是拉面、水饺，我冻在这一层了；这是馄饨、卤肉，在这一层，你们别忘了吃。”吕建昆清点着冰箱，一层一层指给婆婆看。

为公婆打点好一切后，吕建昆带着女儿又坐上了汽车。昨天，杨全喜来电说，已巡逻归来。母女俩掩不住满脸的喜悦，又奔向了下一个心头牵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