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亲带我走过边防辽阔的草原,看过连绵的雪山和苍茫的戈壁,触摸过边关的界碑。
父亲拉着我的小手在界碑上凹进去的字迹里一笔一画地写过:中国,1997。那时,我并不明白“边关”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穿军装的人,都是我的亲人。
很多年后,在读军校时,那座与我同龄的界碑反复出现在梦境中,仿佛是对我的召唤。毕业时,一个红手印,一件行囊,我便踏上了去往边防的路。
我怀着一腔热血来到边防,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但这个边防似乎和我儿时的记忆不太一样。训练时西北的寒风吹得我眼泪直流,漫天的黄沙研磨着我的迷彩服,也不断冲击着我的梦想。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个女排长,能在这里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在迷茫和浮躁中,一群女兵闯入了我的生活:边防团首批女兵到来,我是女兵们的排长。
新兵们第一次当兵,我第一次当排长,我们共同迎来了军旅生涯的一大挑战。
新兵骨干集训时,我有几个课目都不达标。记得实弹射击时,队长要求所有带兵骨干必须达到优秀,而我的成绩勉强及格。在班长和副班长异样的眼光中,我被留下来打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
新兵要开手榴弹投掷课目时,营长对我说:“明天你给她们做示范。”我慌得不行,害怕在新兵面前出丑。晚上大家都进入梦乡后,我扛着一麻袋模拟手榴弹来到训练场,一遍遍投,再一个个捡回来继续投。
冷月高悬,而我热出了一身汗。那天夜里,我不知道投了多少次,一直投到肩膀疼得抬不起来。我坐在地上哭了,感到无力又绝望。
第二天,营长没让我上去示范,而我也想通了,和新兵一起练,重新来一遍新训!
于是,在训练场上,我撕掉了肩章,也撕掉了心中所有的顾忌,我就当自己也是一名新兵:和她们一起趴着练习据枪,一起反复练习投弹,一起摸爬滚打,一起快乐成长。我开始享受这个陪伴成长的过程。
“刘郑伊,50环!”在和新兵们一起实弹射击时,我打出了第一个50环,我知道其实这是女兵们给我的力量。
后来,我的手榴弹投掷终于合格了,并且在上千次的抛掷中,我琢磨出一种适合女生的投弹手法,也让女兵排手榴弹课目合格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陪伴她们的成长,也是我的成长。回头看这段日子,正是在基层和战士们一起接受磨砺,我才能得到一个全新的自己——一个合格的基层带兵人。
有一天,另一个排长对我说:“你知道吗,你的小女兵特别炫耀地和我说‘我们的排长可优秀呢!’”从别人嘴里听到这句话,我似乎看见了那个女兵说话时明亮的眼睛,连带着我的梦想也闪闪发光起来。作为一名排长,能得到自己带的兵的认可,不就是最大的成功吗?
在基层的训练生活很累,但很充实,陪伴战士成长的过程也很有意义。我教会她们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她们赋予我存在的价值,我终于对自己的身份有了认同感——我是一名女排长,这些可爱的人是我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