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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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火红的背影


■张亚丽

6月29日,被称作“无愧于时代和人民的作家”李迪走了。李迪是一个老兵,军人的经历锻造了他雷厉风行、深扎实干、以苦为乐的作风;李迪更是一位积淀丰厚、才思敏捷、勤奋高产的作家。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长年奔波于山南海北,从丹东派出所到塔克拉玛干沙漠,从无锡小镇的街道民警到边远地区的加油站女工……他马不停蹄,以蓬勃的激情与才华塑造了一个个生动鲜活的人物,抒写着这片热土上一个个动人的时代篇章。

在云南当战士时,李迪就开始在《解放军报》上发表作品,1980年他的小说《这里是恐怖的森林》曾在军报上连载。离开部队后,他一直笔耕不辍。仅2016年以来,他在作家出版社就出版了近十本著作,他的最后一本书《十八洞村的十八个故事》也即将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这是作家出版社入选中宣部重点出版工程的“脱贫攻坚系列报告文学”中的一部,也是写作过程最让我们出版社感动的一部。这次,70岁高龄的他像往常一样从中国作协领了任务,立刻就踏上了奔赴湘西苗寨十八洞村的采访道路。半个月里,为了更好更多地掌握第一手资料,他不顾高寒山区的阴寒潮湿,坚持吃住在条件艰苦的苗寨里,以极大的热忱跋山涉水,走村访寨,与村民面对面、心贴心,带回了扎实丰富的苗家故事。然而,连日的劳累使他倒在了病床上……在我们等待书稿的日子里,群众出版社副总编李国强发微信给我:“《十八洞村的十八个故事》迪老写得很艰难,完全是在病床上完成的,我尽力帮他做些文稿整理的事情,每一篇写好后他都先发我替他校对一遍。从第五篇开始,初稿完成后迪老已经没有力气再看一遍了,直接发给我校改了……”时间急迫,我社编辑拿到书稿后夜以继日,赶出了样书,与我社同样争分夺秒出炉的他的另一大作《永和人家的故事》,第一时间递到了昏迷中的李迪床前。当主治医生将书举在他面前、大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时,他竟然奇迹般地点了点头……

如今回想,我初见李迪是在解放军报社组织的一次活动上。刚到楼下,就见到一位着红衣戴墨镜的老者一团火般地迎来,亲热劲儿宛如自家大哥。这次活动的参加者基本上是曾任或现任京城各报刊社的编辑们,老中青俱有,活动结束后,大家建了个群,推举李迪为群主。李迪是一个热心负责的群主,是群里的灵魂人物,群里人的大小事他都操心备至,付出百分之一百的热情去帮助。他很爱发“相亲相爱一家人”那个表情图,一群小朋友手拉手快乐地转圈跳舞,让我乐而忘忧,犹如置身于温暖的大家庭之中。

我和李迪老师交集最多的是关于猫和花。李迪爱猫,除养了几只家猫外,小院里还照顾着几只流浪猫,经常发或逗趣或感人的照片到群里。我则见猫忘忧,前几年收了一只黑白花的小猫,取名“张小咪”。有一天,调皮好奇的“张小咪”趁人不注意溜出去了,等天黑还没回来。我着急了,在群里发信息求助。群友们各种分析各种支招,尤其李迪以多年的经验坚定地判断——“它一定会回来!”他的话给了我莫大的信心和安慰。果然第二天一早,小小的身影已然灰头土脸地蹲在门口。得知消息的李迪马上细心地嘱咐我,千万不要训斥,要抱抱,给点好吃的安抚安抚。啊?犯了错还给这待遇?“是的,要让它感到家的温暖!”好吧,我相信李迪。之后,在他爱心爆满的庇护下,“张小咪”在家里更是无忧无虑,快乐无比。

李迪还是种花能手,经常在群里传授园艺经验,二月兰、鸢尾花、紫罗兰……他尤爱牡丹,几次下洛阳采访牡丹种植能手小毛,文章登上《人民日报》。每到四月牡丹花开,他便在群里晒小院美景,惹得我也想种几棵。热心的李迪不顾我多次阻拦,亲自跑到洛阳帮我挑选。清早高铁去,傍晚高铁回,如何种植,怎么注意,细细叮咛……本说好今年四月花开,李迪带领朋友过来赏花饮酒,不想整个冬春他都因腰疾卧床不起。五月初我整理书架,请人送给爱书的李迪一箱文学图书和治疗腰疾的护腰药物等,回来说他已能下地走路,我很是欣慰,以为随着天气转暖,他的病终于要好起来了。可是五月底却传来李迪住院的消息,原来他在湖南采访时感染病毒,引发了严重的心脏问题。手术前的一天晚上,李迪突然打电话给我,问及两棵牡丹没有开花的事。我当时很奇怪,因为四月份他已经向小毛问清楚了原因,并将对话截图转给了我,怎么现在突然又问起这个?我连忙把截图又转回他,并请他少操心,大家都等着他早日康复再欢聚呢。后来我了解到,术前他给很多朋友打了电话,大大小小的事问了个遍。他一定有所预感,靠谱守约负责任的李迪还有多少世间事放不下啊。窗前这珍贵的牡丹花苗,明春我又该如何面对你花开时的笑靥啊!

李迪6月1日手术,7月1日告别,都是贴合他性情的大日子。这期间朋友们每天心情大起大落,如同坐过山车。先是手术很成功,后是发生感染,大家每天祈祷,翘首盼望奇迹的发生。是呀,李迪这样生命力旺盛,历经坎坷却越活越扎实的作家本就该创造奇迹的,这些年他完成了多少年轻作家都没能力没体力完成的大作呀!谁都不相信活力四射、正在创作顶峰的李迪真的会撒手离开他无限热爱的文学和世界。可是,李迪老师终是回不来了……

前些天,我拿到了刚刚出版的李迪的新作《永和人家的故事》。捧着溢满墨香的书,仿佛那个总是一身红衣、热情似火的李迪就站在我面前,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着他采访中的感动。记得我曾劝他:迪兄悠着点,别太累了!可他认真地回答,他们的故事太打动我了,我不能不写他们。而今,在那一个个生动鲜活的故事中,我分明看到一个火红的背影仍在不知疲倦地跋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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