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变化是永远不变的法则。
《孙子兵法》中讲过一个著名战法,叫半渡而击,说“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
比孙武大100多岁的宋襄公大概不知道这个战法。面对春秋第一霸主齐桓公死后群龙无首的诸侯国局势,他不知自身斤两,萌生了当霸主的野心,要与同样跃跃欲试的南方强邻楚国掰掰手腕。泓水之战中,眼见楚军强渡泓水,宋襄公却拿捏着所谓“兵礼”,不愿“乘人之危”出击,结果贻误战机,兵败负伤,不久身亡。虽然司马迁说他“修行仁义”,勉强给算进了“春秋五霸”,但楚军统帅成得臣却认为他“好名无实”,苏东坡评价他“欺世盗名”,毛泽东更是批评他“蠢猪式的仁义道德”。
比孙武大几十岁的楚庄王应该也不知道这个理论,在邲之战中,强大的晋军刚刚半渡黄河,他就发动了猛烈攻击,一战而霸。孙武去世后约1600年,南宋名将韩世忠、梁红玉夫妇率8000人强势截击意图撤回长江北岸的金兀术10万大军,虽未完胜,但成功将金兵逼入死港黄天荡并围困多日,基本达成战术目的。
比孙武小800多岁的前秦苻坚与兵力不足己方一成的晋军在淝水对峙时,或许也想到了半渡而击的战法,甚至可能还想起了城濮之战中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成功战例,很痛快就同意退兵,让晋军渡过淝水。结果,在东晋制造的混乱下,酿成了惨烈的“踩踏事故”,只留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几个讽刺性成语,贻笑千年。
历史的经验教训总是让人警醒、给人启示。
人民军队在成长壮大进程中,强渡湘江、四渡赤水、横渡长江,无一例外都遭遇了敌人的半渡而击,但我军指挥员择人任势、奇正并用,均突出重围,取得胜利。
同样一个战法,有用得好、用得活而打赢的,也有不敢用、胡乱用而打输的,正如孙武自己所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形兵之极,至于无形”。这实际上是关于变通和变革的战争哲学,也是处变、思变、应变的永恒课题。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正处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时期,改革发展正处在克难攻坚、闯关夺隘的重要阶段,各种可以预见和难以预见的安全风险挑战前所未有。扬帆半渡,中流击水。面对纷繁复杂的安全形势,面对强国兴军的时代要求,需要各级指挥员对时代走向之变、战争样式之变、人才核心能力之变尽可能保持敏锐嗅觉,因时而动,以变制变。
首先要承认变革正在发生。世界的嬗变形态是渐变演变的,但迭代沉淀下来一定会发生剧变质变。因此,决不能做墨守成规的“老古板”,本本主义的“书呆子”,醉卧功劳簿、怒指乾坤错的“保守派”。一味抵触新理念、新技术、新模式,只会“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最终被无情的历史车轮碾为尘埃。
还要顺应变革、乘势而进。赢得未来的最大变量,取决于对当下量变的感知深度。我们既要有发现潮流变动的基本警觉,也要有辨识回流逆动、杂流波动和外力引流佯动的独立思维能力。只有既不无动于衷、麻木迟钝,也不被带节奏、带顺拐、带跑偏;既看准主路、捷径,也分清死路、歧途,才能始终在主流主线上跟进奔行、站上前端,借力好风、直上青云。
最好还能引领变革、领跑制胜。一味跟风只能是摇旗呐喊的“小喽啰”,导引风向才能做擎旗领军的“操盘手”。在科技创新、战法研究等领域,只有先人一步、先手投棋,才能料敌于先、掌握先机。这就需要我们敢于设置命题、塑造态势,聚合各方资源、投向主攻焦点,开辟自主创新的新天地。
(作者单位:军事科学院国防工程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