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满航日前出版了他的小说集《远远的天边有座山》(安徽文艺出版社)。作为他多年的战友,我深谙书名的寓意。
天无疑是远的。高满航调入京城后,山已然远去,但也并未真正远去。山早已化作精神密码,融入他的血液,融入他的骨髓,时不时跳出来拨动心弦,时不时让他打湿衣襟。该书收录的12篇小说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闯进他的胸膛,在一个个不眠之夜中跃然纸上。
山,寓意着闭塞与寂寞、伟岸与冷峻、坚守与奉献……高满航出生于陕西富平。19年前,带着“中华杯”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的光环,他考入原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4年后,他钻进了比家乡的山更高、沟更深的“红川精神”发源地。用他的话说,这辈子爱着山恋着山,怎能离开山?
那是一段寂寞的日子,也是一段难忘的时光。时隔多年,每每谈起,高满航总是或激情飞扬,或凝眉沉思,或潸然泪下。每到动情处,他总是酸酸地说,无比想念那些可以大笑、可以大哭的兄弟。从《我的战友罗江》《我带过的那个兵》可以读出他的这种心绪。作品标题虽如白开水般直白,内容都如雕玉般细腻,把浓浓的战友情刻画得淋漓尽致:“看得出,罗江对马高工的退休颇为伤感。”又比如,“结婚的日子定下没?”“下个月9号。”“祝福你。”“记得来喝喜酒。”“一定。”一连串的对话,军人惯用的短促语,话短情浓,读来仿佛能看到对话者的神情,感受得到他们的语气。
“我留下了遗憾,也留下了念想。下一次见他,不知到什么时候?”在《我带过的那个兵》文末,一个问号带来无限遐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军人间的离别随时都在上演,再相见也许遥遥无期,甚至就是永诀。《掘山为巢》中,上士班长在一次施工作业中牺牲。高满航在作品中没有赋予他姓名。其实,高满航歌颂的是更多的无名英雄,是“我无名国有名,以无名铸威名”的寂寞坚守和担当精神。
在火箭军部队的座座深山阵地旁留下了太多无名英雄的故事。在《工兵连》中,满航写道:“营区的山后有一片冢园,那里葬着十八个工兵,营长熟记着他们的名字,常把‘建设’‘吴强’‘七一’叫得很亲,他们曾经并肩战斗,一人一事说起来就像是在昨天。”这看似波澜不惊的叙述,让人们感受到作者内心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这部小说集中的作品大多取材于真实故事,透着生活气息,有轻松欢快,也有凝重苦涩,在诙谐与乐观中并不回避离别、转业、牺牲等话题。作品虽然没有真刀真枪的厮杀,没有烽火硝烟的紧张,但正是在这种看似平淡无奇的生活,展现的是和平时期军人为了打赢所做的努力与付出。
全书渗透着浓浓的情,蕴含着深深的爱。《导弹兵恋曲》结尾:“谁都不说,就像那些秘密不曾有过。午后的大地溽热静谧。”《导弹镖师》里,妻子三个多月找不到丈夫,通过收音机发寻人启事,告诉丈夫女儿出生,母女平安。军人自有军人的爱,博大却又无奈。他们的身后,军嫂的情,伟大而又酸涩。
高满航的作品彰显着新时代革命军人满满的正能量,正应了一句歌词:“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为了祖国,多少军人埋藏心中的痛楚、舍弃甜蜜的陪伴,甚至留下永远的遗憾。正是深切体味到这种真挚情感的崇高精神,虽然工作多次变换,高满航内心深处那一汪清泉永远发源于“红川沟”的褶皱里,时常为战友们的喜怒哀乐牵肠挂肚。
高满航的这部作品就像他的性格一样率真坦诚。从职业来说,他不是专业作家,只是一名爬格子的期刊编辑。对一位业余作者来说,他无疑又是高产的,目前已出版3部长篇小说、2部小说集,担纲编剧的火箭军首部竖屏轻喜剧《导弹精兵成长记》正在网络上热播。
也许,有人会想,如果没有走进部队,高满航可能会从当年获得新概念作文殊荣开始,成长为家喻户晓的知名作家。但高满航更倾情这样的籍籍无名,不用在众目睽睽的聚光灯下劳心费神,可以放松地窝在方寸大小的编辑间,尽情记录那些发生在大山之中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