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生活周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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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丝丝”牵挂几时休


■李 江

那天换装,我又从后留包拿出了参军入伍时母亲塞给我的那双绣花鞋垫。一时间,思绪被拉回儿时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下。

家乡的秋收结束得早,年轻人大多会选择去外地务工。老人们闲来无事,围坐在树下,抽着旱烟,架起棋盘,激烈厮杀。大家常常把对弈的两人围得水泄不通,层层叠叠像是半开的荷花苞。偶尔也会有几个人面红耳赤争论几句,赢了的便趾高气扬,输了的口中絮叨个不停。妇女们不舍得虚度这入冬前短暂的日子,不约而同坐在大槐树下,做鞋垫、纳鞋底、拉家常,如同一群喜鹊喧闹个不停。孩子们绕着大槐树嬉戏打闹,一个不小心就踢翻了婶子们的针线盒,在一阵责骂声中跑得远远的……

记忆中,母亲也常常坐在大槐树下。母亲大多数时间是在绣鞋垫,图案有时候是花草,有时候是梅花鹿或羊。每一双绣花鞋垫都需要母亲事先做好模子、调面浆、打“衬”子,之后描图、镶边和绣花。最难也最耗时的当属绣花了,白天做不完,母亲便晚上做,独伴孤灯,飞针走线。

手工绣花鞋垫穿起来柔软、透气,不怕水洗,经久耐磨,再加上上面绣着吉祥图案,家乡人常把手工绣花鞋垫赠送亲朋好友、远行游子,寄托美好的祝福。每绣好一双,母亲便用白布将鞋垫细心包紧,压在箱底。绣了送,送了再绣,母亲绣的鞋垫总不够用。

为了让绣出的花样更加美丽饱满、经久耐磨,母亲将几种技巧运用到绣花中。这样一来,做完一双鞋垫要比平时更耗时。小时候,我有时夜间醒来,看到母亲做好的一双双鞋垫,忍不住伸手去摸。母亲立刻把我的手打回,接着,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

时光飞逝,母亲因患上白内障,很少再操针绣鞋垫。5年前,父亲因病去世,母亲每日辛苦操持家务。后来,我放弃学业,参军入伍。临行前的那段日子里,母亲又做起了鞋垫。夜深时,愈发严重的眼疾使母亲看不清针孔,她将线头含到嘴里,抿湿,佝偻着背,脸贴在台灯下,一点一点寻找。绣花时,母亲一不小心扎了手指,便“嘶嘶”吸着凉气……那些夜晚,母亲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与漫天繁星遥相辉映。

临行前那晚,母亲把一双梅花图案的鞋垫,装进我的行李箱。鞋垫正面用白布打底绣着梅花和绿叶,精巧别致;背面则用粗布料紧密缝制,经久耐磨;边缘镶嵌着波浪花纹,针脚均匀,错落有致。

“部队跑步多,你的脚又容易出汗,到时候别忘了把鞋垫垫上……”母亲出来进去为我收拾行李,并反复叮嘱我。她身上还穿着前些年的旧裤子。如今,裤腿却显得格外宽大,随着母亲忙碌的步子来来回回地甩动。我意识到,母亲真的老了……

自那时起,母亲这双绣花鞋垫已经在我的后留包里躺了5个年头。每次换装或点验的时候,我都会拿出来看看,却始终舍不得用。

针儿长,线儿密,这双鞋垫是我无法忘却的乡愁,也是母亲意恐迟迟归的殷殷期盼。

我小心翼翼地将鞋垫放回包内。今夜繁星点点,母亲手里的针线活,几时才能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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