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老兵天地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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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崂山深处,层林尽染“夕阳红”


■刘学通

1998年,我从部队退休,回到山东青岛。一说起退休生活,仿佛就是背着手逛公园、下象棋、侃大山。可我有点不服老,我觉得,我的人生又站到一个新的起点。

我曾是一名军医,今年84岁。在这里,我给大伙唠一唠我退休后这22年的“拓荒史”。

1998年植树节那天,住在崂山脚下的我做出了一个让亲朋好友都大吃一惊的决定:承包崂山沙子口一带的荒山,植树造林。

当时,山上全是光秃秃的石头,水土流失严重,树苗扎不下根,山坡上只有些许荒草和几棵小拇指粗的酸枣树,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

当兵人的一句话,得能在地上砸一个坑。再难,我也要硬着头皮上。

那时,我每个月的退休金只有1000多元。为了把石头坡推平,我找来挖掘机,可推平的石坡上也长不成树,我就到附近村庄去买土,还找来村民上山帮着堆土。之后,我开着刚买的二手车,跑到烟台等地去买树苗,然后再三棵五棵地往山上运。

为了防止树苗旱死,我找工人在山上开凿了3个蓄水池,雨天蓄上水,用来浇树。不过,大雨一来,就会冲掉泥土,需要重新买土。仅2012年,我花在买土上的钱就有5000多元。

如今,曾经的荒山早已是郁郁葱葱,绿意盎然。春天,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秋天,硕果累累,枝头飘香。我栽种的树木多为樱桃、桃、杏、柿子等果树,周围的村民都知道我的果树可以随便摘,只有在树苗打过农药后,我才会在树上挂上牌子提醒“刚刚打药,有毒勿食”。

桃李不言,佳话远传。山下的村民知道我绿化荒山的事,都来要树苗,我很开心,不但赠送树苗,还教他们怎么种。很多村民在山坡上种树,有些村民还陆续搬到山上居住。

后来,上山的人多了,我就开始修上山的路。我攒一部分退休金,就修一段路,一段长度不到100米的水泥路,分了6次才修好。直到现在,不同时期修路的痕迹,还清晰可辨。

崂山里的村民不少都是靠山靠海为生,很多人落下了关节炎、腰椎痛等疾病。我祖上世代行医,专门治疗骨病,再加上我在部队时就是军医,退休进山后,我的医术派上了大用场。

有一次,南姜村民曲同传下海打鱼时扭伤了腰,在床上一躺就是3个月。我上门给他熬药治疗,没收他一分钱。3个月后,曲同传又能下海打鱼了。

78岁的王孔厚因为股骨头坏死瘫痪在床,他的家人找到我。时值寒冬腊月,我赶了20多里路去给王孔厚看病。半年后,王孔厚便能下地走路了,这期间我往返他家20多趟,还是一分钱没收。

在部队时,我就牢记人民军队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现在虽然不穿军装了,但穿在心里的军装啥时候都没脱下过。更何况,我还是一名老共产党员!

我对别人大方,但对自己一直很抠门。偶然来山里转悠的人常说,山里的风景真美,空气真好。但真要住下来,日子还真不好受。夏天山上蚊子多,我身上经常被蚊虫咬得流脓水,之后结成硬痂。冬天气温零下十几摄氏度,如果一直生炉子,一个冬天需要2吨煤,于是我经常在屋子里不停地跑跳,睡前跳出热气再进被窝……

当过兵吃过苦的人,不怎么讲究生活条件。一年四季,我的饮食都是粗茶淡饭。每年开春,种上一茬茄子、黄瓜,可以吃到秋天,附近没卖菜的,我就自己动手腌咸菜。我脚上穿的这双皮鞋,光鞋后跟都已经补了3回……

也许因为祖上行医,加上我曾表达过“希望孩子们都学医”的愿望,我的三女一子都考上医学院,当了医生。一次,大女儿谈起他们立志当医生的初衷时,动情地说:“有一年大年初一,我们刚一开门,一个患者就在门口跪下给我们磕头,说爸爸救了他全家。这件事情让我们姐弟刻骨铭心,那时就下定决心长大后要做爸爸那样的人!”

虽然住在山上,但我至少一个月回家开一次家庭会议,每次开会第一项要说的就是“医德”,然后再讨论其他的事情。

上山22年来,我几乎每年都要“花钱收徒”,包吃包住包教专业知识,等徒弟们出师后,再一个个送他们离开。徒弟们都说我是一盏明灯,照亮了他们。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也温暖了自己。

劳作之余,我喜欢练习书法、打打太极拳。朋友上山来看我,我会烧些小菜喝上两盅。兴之所至,我还会载歌载舞,引得大家跟着一起唱起来跳起来。

亲朋好友们说,我这样的日子,得劲儿!

如今,虽然我已年过八十,但身体还硬朗。蓦然回首,这22年的退休生活如我所期待,平淡而不平庸。正如歌中所唱:“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陈年的酒……”

(李德营整理;绘图:扈 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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