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随着新军事革命的迅猛发展,信息化战争加速演变,智能化战争初露端倪。现代战争是否越来越趋于“非暴力”“仁慈化”和“软化”?暴力性还是不是战争的突出特征?回答这些问题,需要对现代战争特别是信息化战争的暴力属性进行客观深入地研究探讨。
信息化战争并没有消解战争固有的暴力属性
现代战争仍然是流血的政治,它并不因任何组织和个人的良好愿望而收敛其暴力性,离开了对抗、离开了暴力,就不成其为战争。
这是由战争的本质所决定。战争是运用暴力解决对抗性矛盾的最高斗争形式,是以流血方式强制敌人屈从的暴力对抗的最高形式,暴力性手段、暴力性程序、暴力性组织贯穿于战争的始末。从根本上说,战争的暴力性是由其政治上的尖锐对抗性、矛盾的不可调和性,以及手段的强制性与杀伤性决定的。诚如克劳塞维茨所言,“文明程度的提高丝毫没有妨碍或改变战争概念所固有的消灭敌人的倾向”。无论是信息化战争抑或智能化战争,暴力性本质依然未变,战争依然是用暴力消灭敌人的极端方式。
这是由战争的功能所决定。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深刻指出:“政治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再也不能照旧前进,于是爆发了战争,用以扫除政治道路上的障碍。”这就是说,政治道路上的障碍或者对抗性矛盾,如果用非暴力手段就能消除,战争便不会爆发;既然障碍只能用战争来排除,那么暴力的运用就是必然。无论国家间战略博弈手段多么纷繁复杂,信息化战争始终是对抗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解决矛盾的最高手段就是暴力。如果低烈度的暴力不能够实现战争目的,战争双方可能就会升级暴力,直到能够实现自己的战争目的。
这是由战争的手段所决定。战争暴力性的载体是通过暴力手段达成的毁伤,这种毁伤可以是硬毁伤,也可以是软毁伤。信息化战争的复杂性和多元性前所未有,战争目的的实现必然是多种手段和方式合力作用的结果,其中既有暴力手段也有非暴力手段,二者相互作用、互为补充。但所有非暴力手段都不能脱离暴力手段而存在,必须以暴力手段为支撑,非暴力手段只能算是暴力手段的补充和延伸。信息化战争是高度积聚能量的对抗,是高度毁伤能力的对抗,它绝不是非暴力的。
这是由战争的实践所验证。回眸人类战争史,无论是战争力量、战争空间、战争武器,还是作战手段与方式,都将伴随着战争形态的发展演进而不断产生变化,有些甚至是根本性转变。但是,战争本质、战争根源等始终未变,这其中也包括战争的暴力属性。在战争形态由机械化时代战争向信息化时代战争的转变过程中,武器装备的信息化程度日渐提高,但信息能的释放并没有代替传统的战争能量释放方式,没有改变战争的暴力本质。信息化战争就其时间、范围、规模和破坏程度与过去相比,特别是与全面性战争相比,常常会有所降低。但就单位武器的毁伤力而言,信息化战争的暴烈程度相对于以往几乎呈指数提高。
信息化战争暴力性的内涵外延发生新变化
随着战争形态发展,信息化战争中暴力运用的直接主体、暴力工具、暴力方式、暴力程度等都在发展变化,但这些变化并没有改变战争的暴力本质,变化的只是战争暴力的表现形式。
暴力应用领域更加多维。战争暴力的类型从传统的“硬”暴力拓展至“硬”暴力和“软”暴力并存,“软”暴力内容逐渐增多。战争暴力作用领域从传统的物质性领域拓展至物质和精神两大领域,战争从传统的物质破坏拓展至物质破坏与精神摧残并重,同时,更加重视精神摧残;物质性破坏的领域内又开拓了信息领域这一新空间,重视对信息空间的暴力破坏。随着技术的发展,运用于网络、精神虚拟空间战场的“软杀伤”能力和方法也不断出现。
暴力使用程度受到限制。随着人类社会进步,随着维护和平、降低战争损害的呼声高涨,战争中暴力手段的使用将受到越来越多的限制,无所顾忌地将战争暴力推向极大化的倾向将遭到越来越多人的抵制。追求以尽可能小的代价达成战争目的,在客观上推动信息化战争暴力强度趋向减弱,而以信息技术为主导的高新技术为降低战争暴力强度提供了现实手段,战争暴力性总体上呈现被控制化趋势。当然,不排除在某些特殊条件下出现暴力被无限放大的可能。
暴力手段效能呈现极化。战争的暴力性强度在发生变化,但这种变化绝不仅仅只有“弱化”趋势,同时也存在“强化”甚至“极化”趋势。战争领域的确出现了大量可以降低战争暴力强度的弱暴力、软暴力等非传统作战手段,但人类社会在数千年特别是工业化时代所积累起来的暴力手段并没有被放弃,特别包括核武器在内的极具毁伤力的战争手段,非但没有被放弃,反而在升级换代。如果用“频谱图”来描绘信息化战争的暴力性,那么战争的暴力性强度将从接近毁伤极限的核打击到网络攻击的“软杀伤”,呈现出阶梯式的“全谱型”分布状。
暴力运用强化精确控制。战争暴力控制由过去的无差别毁伤改为精确打击,从能量流形式拓展至能量流和信息流两大形式,由注重能量打击拓展至注重能量打击和信息攻防兼备,同时更加重视信息攻防。由于时代发展和技术进步,特别是局部战争中,政治对战争的控制和制约作用越来越大,暴力释放更多采用精确打击的方法,大大减少了附带损伤。这种伤亡率减低的趋势,并非战争从此就变得“仁慈化”了,而更多的是印证了暴力运用的精确性和效能性的提高。
战争准备需要把握战争暴力性的变与不变
当代战争暴力性的变与不变,给战争暴力属性研究提出了新的命题,我们必须客观分析、正确认识其发展趋势,有的放矢地做好准备。
注重做好应对各种暴力强度战争的准备。坚持底线思维,既要准备打常规战争,也要准备打非常规战争;既要准备打时间、空间都有限的局部战争,也要准备打突破了有限时间、空间的大型战争;既要争取用小打、中打实现战争目的,又要做好大打的最坏准备;既要做好打对称性的堂堂之仗准备,也要做好非对称的降维打击准备,必须准备应付多样化的战争威胁,从接近毁伤极限的核战争到“软杀伤”的网络攻防,如此才能真正有备无患,才能从容不迫地应付未来信息化战争可能出现的各种复杂局面。
注重战争暴力手段和非暴力手段并用。战争领域并不排斥使用非暴力手段,强调的是暴力手段与非暴力手段并用,政治、军事、经济、外交诸领域斗争相结合。当然,战争中虽然需要运用非暴力手段,而且随着时代进步非暴力手段在战争中运用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广泛,但所有非暴力手段的运用都须服从暴力手段的运用,而且需要有暴力手段相配合。如果在战争中放弃暴力手段而只运用非暴力手段,那么除了挨打之外不会获得别的什么结果。
注重战争能力“软杀伤”和“硬杀伤”兼顾。物质的力量只能用物质的力量来摧毁。现代战争暴力同以往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特别是信息领域的对抗发生了飞跃性的变化,出现了“软杀伤”等新的作战样式,但战争暴力的现实物质性并没有改变,战争依然是现实物质力量之间的对抗,依然会带来实实在在的毁损和流血。打赢战争,需要生成和提升信息对抗能力等“软杀伤”能力,但决不能放弃或忽视发展火力、突击力、机动力和防护力等“硬杀伤”能力,必须“软杀伤”能力和“硬杀伤”能力兼顾。
注重降低战争中人员伤亡和非必要附带破坏。暴力性是战争与生俱来的本质属性,要消除战争带来的毁伤破坏,从根本上讲要消灭战争,但历史的车轮目前还没走到那一步,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减少战争中不必要的人员杀伤和破坏。当然,战争暴力性的种种变化,给降低战争的惨烈程度带来了可能,但并不说明战争后果就一定会很轻微。战争“零伤亡”对弱势一方来说始终都只是一个美丽的神话。更值得注意的是,拥有绝对优势的一方追求“零伤亡”的同时,往往意味着处于绝对劣势一方的沉重代价,必须教育广大公众,使人们懂得战争真正的危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