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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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写出战争历史的丰饶与深邃

——关于长篇小说《交响乐》的笔谈


■汪守德 王 筠

汪守德:继长篇小说《长津湖》之后,作家王筠积七年之功,又推出了其抗美援朝战争系列长篇小说的第二部——《交响乐》(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9年8月)。这部长达七十五万余字的长篇小说主要以抗美援朝战争中的第五次战役为背景,前接长津湖之战,后延及双方的停战谈判,作品结构宏阔、人物生动、笔触绵密。

不同于以往多见的全景式叙事策略,王筠以基层部队官兵的视角切入战争,对敌我双方进行抵近观察与表现,糅合了写实与写意、想象与虚构、过往与当下、灾难与情感、生存与毁灭等诸多手段和元素,展示战场风云,张扬崇高英雄。王筠在小说中表现了大小二十三次战斗,每次的战斗过程又都是各具形态和不尽相同的,这既反映了战争的实际状况,也体现了作者的灵性与匠心。王筠以军级指挥员的间歇性登场,勾勒出战场的宏观态势;以基层官兵的浴血奋战,再现战壕真实;将李八里、孟正平、马永礼、鲍喜来、吴了了、脖颈赵、喇叭刘父子等一系列看似平凡的小人物有血有肉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写出了志愿军官兵英勇善战、冲锋向前的大无畏英雄气概。

《交响乐》对战争作出深刻的思考与精准的表现,彰显出以李八里为代表的志愿军官兵的家国情怀、民族大义和战斗精神。牺牲与存活、失败与胜利、平常与奇特、冷酷与柔情、清澈与迷茫、温暖与忧伤等等既对立亦统一的经验和情感,共同演绎出了雄浑、激昂、动人心魄的战争交响。王筠笔下的战争肌理细腻,极富生活质感,留存下丰富的历史和生命的信息。在作者滚烫而又冷峻的笔触下,战争不再是平面的、纯粹的、单向度的,而是多侧面的、多层次的、立体的,有高光也有阴影,有真醇也有血污,有崇高也有卑下,历史因此显得自然而真切、苍凉且厚重。

《交响乐》在浓墨重彩塑造志愿军官兵形象的基础上,也花费了大量笔墨刻画敌军形象,表呈出全息的战争图景,具有更高的认识价值。作者特别注重表现两军间差异明显的行为模式、战斗特征和文化心理,这也是作品颇为着力和值得关注之所在。事实上,除了武器装备的巨大代差,两军之间的差异实际上存在于方方面面,互为镜像,可以更加清楚地看清对方,省察自身,这是一种新的文学发现和表达。作家有意设置了几组对位的人物关系,对敌我双方进行精确分析与描写,在无情厮杀的战场之外,也构建了一重在更高层面上“互见”的理想主义视角。

《交响乐》的另一特色,是小说叙事和人物对话语言中大量使用了安徽淮北方言,这给小说增添了特殊的味道,而乐器等道具的运用,也增强了人物的辨识度。乐器无疑是人物身份与性格外化的符号,也同人物命运紧密地联接在一起,其所具有的典型的象征意味,为战争增添了传奇般的音乐色彩,既契合于“交响乐”这个书名,也承载着作者对战争历史的独特理解。各个声部的交响,也是人物命运多层次的交织,通过战后人物命运的流转表达出作家的深刻思考。

多年的研究使得王筠占有了大量的战争史料,这使得他笔下的虚构故事,往往都有着可靠坚实的史实作依据,这也为小说增加了史家的可信度与严谨性。凭借厚实的生活积累、磅礴的写作激情、强大的叙事能力,王筠把抗美援朝题材的战争小说扎实地向前推进了一步。

王筠:实际上,在《交响乐》中我着重写了三件事情:爱、战争与和平,还有我们的传统文化。这也是我写作的初衷。

《交响乐》通过志愿军某部军直侦察营、某师医院治疗队、某部穿插营和美军某空降团战斗群特遣队的战斗历程,再现了抗美援朝战争第五次战役这一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将铁血沙场和浪漫爱情、人性光辉和信仰之源等当做音节、音符和音律,共同演奏出战争与和平的交响乐。

战争本身的不同、作家关注战争视角的不同,意味着战争文学作品的不同。我年轻时读战争文学作品,无论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还是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印象深刻的是其宏大的视野和史诗般的架构,它们无疑都是战争文学的经典之作。后来读拉夫列尼约夫的《第四十一》,读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读克劳德·西蒙的《弗兰德公路》,以至于欣赏当代的战争电影《拯救大兵瑞恩》《战马》《血战钢锯岭》等,一个突出的印象是,那种宏大的史诗叙事已经渐行渐远,个体的、人性的力量却越来越被重视,作品也更有穿透力和感染力。

爱的力量,成为我创作《交响乐》的最初萌动。在我讲述这样的一个战争故事的时候,无论是李八里将自己唯一的军大衣作为定情之物托付给新婚妻子王翠兰,为了滞留敌后的志愿军伤员而毅然决然地选择抗命;无论是师医院治疗队医生王翠兰以口导尿、救治小腹中枪的喇叭小刘,教导员孟正平对战士黄毛执行“战场纪律”;还是美军特遣队纽曼中尉和志愿军女战士吴了了、文化教员马永礼等为了交战双方的伤兵而付出生命的代价,诸如此类的故事情节,都包含了爱的存在。爱,在战场上变得广义、繁复、琐碎、粘稠。人性之爱、战友之情、男女之恋、阶级感情,对国家和民族的无私付出与奉献,这些复杂厚重的情感构成了《交响乐》最为显明的基调。在《交响乐》中,最刻骨铭心的是爱,最残酷的也莫过于剥夺了人和人之间的爱。战争的残忍与严酷、崇高与伟大,或许都蕴含其间。

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堪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立国之战,更是一方真实、厚重、富饶和多姿多彩的文学富矿,在这片土地上用心耕耘、耐住寂寞,早晚会长出庄稼来。《交响乐》的扉页上印着这样一句话:“战争的最高境界或者说战争的终极目标在于和平。但是,今天的和平,不过是为了明天的战争而准备,或者说,是为了更加长久的和平而准备。”这是我对于战争的认知和理解。从这个意义上说,能战才能止战,能战方能言和。所有的和平都是打出来的。我们现在常说定力,定力来自于底气,底气源于实力。一言以蔽之,为了世界的安宁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我们要时刻准备着抑止战争和打赢战争。当年朝鲜战场的和平是这样打出来的,今天也同样如此。

事实上,战争的生灵涂炭不仅给参战各方带来了灾难,也给全世界带来了灾难,多少爱恨情仇都淹没在这场残酷的战争里了。在战争的尽头,是否还有另外一种历史的面相?战争中个体的命运是否也可以葆有另一种可能?这也是《交响乐》所要表达的另外一重思考。凝望遥远而模糊的历史地平线,风景别有洞天。当代的中国作家必须有创造性的洞察与发现,这样的发现将会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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