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一个“闹”字,把春意盎然的景象渲染得生机勃勃,也成就了一段词坛佳话。史载,词的作者宋祁时任尚书之职,曾赢得“红杏尚书”的美誉。
宋祁与兄长宋庠同年进士及第,俱以文章学问名扬天下,时称“二宋”。他们虽为兄弟,但性格各异、行事不同。《宋史·宋庠传》评论:“庠明谏故实,文藻不逮祁,孤风雅操,过祁远矣。”一年元宵节,宋庠在书院读《周易》,听说宋祁点华灯、拥歌妓,醉饮达旦。他派人批评弟弟说:“相公寄语学士:闻昨夜烧灯夜宴,穷极奢侈,不知记得某年上元同在某州州学内吃齑煮饭时否?”谁知,宋祁不以为然:“却须寄语相公:不知某年同在某处吃齑煮饭是为甚底?”
读书出仕为什么?文子曰:圣人其作书也,以领理百事,愚者以不忘,智者以记事,及其衰也,为奸伪,以解有罪而杀不辜。教育的目的,是使人有知识、愚昧能够开发、过失可以警戒,聪明的人学问高了以后,能够明白事理。可是,宋祁长于文字、见识广博之后,自辩其过的理论也变得“渊博”。清人陈其元《庸闲斋笔记》有联语云:不敢妄为些子事,只因曾读数行书。作者解释道:“盖以读书者必明理,不妄为,乃有所为耳。”仅通晓文字做巧言善辩者,也只是万卷徒空虚罢了。
明镜不疲于屡照,清流不惮于惠风。《世说新语》记载,东晋孝武帝时,殷仲堪任荆州刺史后,吃饭时常常只用5碗盘装菜,“外无余肴”。吃饭时如有饭粒掉在桌子上,他总是捡起来吃掉。殷仲堪常告诫弟子:“勿以我受任方州,云我豁平昔时意,今吾处之不易。贫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尔曹其存之。”言之谆谆,意之殷殷。他自然坦率地告诫弟子:“不要认为我担任了长官,就可以抛弃往日的本分,我现在仍然没有改变。清贫是士人的本分,哪能一登上高枝就丢掉根本呢?”这个根本,就是士人所一贯坚持的兰馨的德行、端正的志向、清雅的追求。与“二宋”同时期的范文正公,幼年求学“断齑划粥”,仕后自励守己,日常生活清约庄重,食不重肉,衣仅自足而已,即使被贬后仍有志于天下。
《近思录》警戒一卷中,有一句“做官夺人志”。在不同仕人的境遇表现上,这句话显得未免武断,但不失为一句为官警语。“人于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只有自家一个身与心,却不要好。苟得外面物好时,却不知道自家身与心却已先不好了。”道德以身,固不以物惑而已。圣人为戒,必在方盛之时。曾国藩惜才不避亲,对一远房亲戚“颇爱之,将以任事”。某日,两人一起吃饭,晶莹透亮的米饭里,一粒稗夹饭中,这位亲戚将这粒稗子挑拣去,甩出几尺远。见此举,“曾默然,旋备资,遣之行”。在曾国藩看来,来官府不足一月就忘其本,钵中有一粒稗就选精择肥。若他日真升了一官半职,岂不要“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随着物质文化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每个人的业余爱好、娱乐习惯和生活方式变得越来越丰富。苏轼在《宝绘堂记》中写道:“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人为物役、心为形累,志向就容易发生偏移。纵观一些党员干部的腐化变质、违法乱纪,往往是从追求享受生活小节开始的,思想滑坡也经常是从铺张浪费、贪图安逸发端的。有的党员在“四大危险”“四种考验”面前,失去了警醒之心,丧失了奋进之志,令人痛心惋惜:他们经得起困难危险考验,却抵不住糖衣炮弹袭击。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宋祁晚年时有所省悟,写下《遗戒》。他静思己过,向儿子细致具体地交代身后事:“吾学不名家,文章仅及中人,不足垂后。为吏在良二千石下,勿请谥,勿受赠典。”甚至连“冢上植五株柏,坟高三尺,石翁仲、他兽不得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他还怕儿子们不照自己的话去做,在《遗戒》最后特意嘱咐:“若等不可违命。”道德修养、党性锤炼不可能一劳永逸,越在“登枝”处,越需要秉持操守、廉洁为官、坦荡做人,做到慎始、慎独、慎微。这也许就是宋祁一生的得失带给我们的有益启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