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法国童话《小王子》里有脍炙人口的故事:花园里长着5000多朵几乎一模一样的玫瑰,可有一朵是特别的,那是因为小王子为它浇过水。
不知为什么,看了去年10月在泰国举行的盲人足球亚锦赛中,中国队与伊朗队决赛的视频,这个童话故事骤然涌入了脑海。
是的,因为那就是一朵盛开在绿茵场上的特别的玫瑰——
这种比赛的特别之处在于,赛程全靠声音引导——足球里放着铃铛,滚哪儿响哪儿;而队员们则通过彼此熟悉的“喂”“嘿”等简短呼喊,确定及提供即时的方位坐标。所以,赛场边纵然人山人海,也要求缄口无言。那些习惯于用呐喊点燃快乐的观众,此刻则需要完全沉浸于心灵的触感。
比赛中,以带球技术独步天下的中国队,虽然不能眼观六路,但却可以凭借听音辨位、闪转腾挪间始终将主动权牢牢控于脚下,终以1比0的比分卫冕成功,第6次成为亚锦赛冠军。不要小看这个得分,要知道,根据盲人足球比赛的规则,守门员可是视力健全者啊。
颁奖时,小伙子们齐刷刷地站成一排,他们对获得荣誉并不扭捏,骄傲的笑容在灯光映照下格外灿烂。但是我知道,这个辉煌的夜晚过去后,他们暂时被足球改变的人生又要回到原来的轨迹——这支业余队伍赛后很快就会解散,而这些球员也将默默地踏上归程,要么回到盲校继续学习,要么恢复按摩推拿的日常生活。
“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或许这算不上一个砥节砺行事例,论及球技他们也许远远称不上精彩绝伦,但那些在近乎鸦雀无声的赛场里衔枚疾进的身影,还有队员们向看不见的观众挥手致谢的瞬间,那句著名的诗歌一下子就撞上了我心头——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在奥运会发端的古希腊,那些睿智的古典哲学家们早就表述过:“全面的人”不等同于“全能的人”,人生的目标不是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人,而是要在人生的全部领域体现出一个完整的存在。这些轻轻的来了又走了的盲人运动员的人生,固然存在着许多的不能和遗憾,但是,他们却淋漓尽致展现着生命完整的存在。此刻挥一挥衣袖作别,并没有带走明星般的奖杯与荣耀,但挥洒在赛场上的那些汗水,却浇灌出因有追求而绽放的玫瑰,还有像彩霞一样灿烂的人生。
在差不多同样的时候,美国密歇根湖面上也有一场颇为冷清的赛事——前美国橄榄球明星蒂尔曼以持续24个小时的划行,横渡了105公里宽的密歇根湖面。与他曾经打过的那一场场人声鼎沸的橄榄球赛不同,湖面上只有一叶寂寞的孤舟、以及吱吱呀呀的枯燥桨声。
既然是一场比赛,你想要战胜的对手是谁?蒂尔曼告诉记者,那就是病魔和冷漠。作为4个孩子的父亲,此举是为了呼唤公众对患病儿童的关注,目标是为那些贫困无助的家庭里,不幸身患重大疾病的儿童募集救治的善款。虽然这位曾经拥有“球场冲压机”美誉的老明星累得精疲力竭,也没有创造什么运动纪录。然而,你难道不觉得他爱心的价值与分量,完全可以和那个“超级碗”媲美吗。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白居易的诗句让人想起许多体育项目的前世今生——公元前的古希腊,有一个叫菲迪皮茨的士兵。这个名字很生疏吧,但由他而设立的一项体育运动,你一定耳熟能详。是的,那就是参与人数呈井喷式增长的马拉松;还有现代五项运动,据说来源于一个法国军官为传递情报,通过火线敌阵时所经历的种种艰险难关。虽然这个项目获得由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亲自推动进入奥运会的殊荣,可有谁还记得那位勇敢的军官姓甚名谁呢?
轻轻地,他们来了又走了。飘零红尘也罢,名满天下也好,都让人想起西北沙漠中出土的一枚2000多年前的“居延汉简”,上面仅余4个字,可今日观之,依然难掩其情、为之动容——“幸毋相忘”,请别忘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