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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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阳光穿透阴霾

——解放军支援湖北医疗队队员的战“疫”日记


从除夕夜告别家人、紧急出征、驰援武汉至今,两个多月来,解放军支援湖北医疗队队员全力以赴、接续奋战、忘我工作,为抢救生命、疫情好转作出了突出贡献。

他们代表着人民军队——“解放军来了,我们不怕了。”患者心声道出了鱼水情深的托付和信任;他们是被称为“最美逆行者”的英雄——“我们隔离病毒,不隔离爱。”医者仁心托举起生命的尊严和希望;他们也是丈夫、妻子、父母、儿女——怀揣着深沉真挚的思念、祝福和牵挂。在武汉的日子里,他们克服了多少艰难险阻?经受了何种生死考验?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从一篇篇均在抗疫一线武汉写下的、或粗粝或琐细的日记里,我们可以感受战“疫”现场的紧张、严酷,也能够感知人情人心的温暖、坚强。

这些点滴记叙,真实刻录下战“疫”的过程,也描摹出军队医护工作者不畏牺牲、敢打必胜的英雄群像和精神面影。——编  者

1月26日,星期日,小雨

我的晚上从早晨开始

■南岩东

由于平时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早上6点便醒来。今天上午是训练穿脱防护服,下午组织考核。

分成两个小组逐一过关。一开始大家穿脱不熟练,讨论之后及时调整了训练方法,将穿脱的步骤总结为“3层11步”,把步骤分解了逐个练习,保证多人同时进行,节约时间,提高效率。

但由于动作细节较多,在操作过程中容易忘记动作的顺序,而顺序错了极容易造成交叉污染。解决这个问题,我是有一些经验的,将顺序编成顺口溜,既好记又准确:穿的动作由内向外3层11步分别是“头三手和脚(5步),穿衣手和脚(3步),穿衣手和头(3步)”。脱的动作由外向内3层11步分别是“洗手脱手套,洗手面衣脚(4步);洗手脱手套,洗手防护镜(3步);洗手脱手套,洗手口帽袜(4步)”。我一边给大家解释,一边征求修改意见。改好后,我领诵,大家从7步洗手法开始背诵,直至人人背熟。经过不断改进训练方法,大家穿脱防护服的技术明显提升,很快达到标准要求。

一夜的工作结束了,等待同事的间隙,拍了几张武昌医院的夜景。自医疗队进驻以来,大批患者涌入,每天的工作如一场场战斗。为了减少护目镜和面屏的雾气,我们必须坐在有冷风吹来的窗口旁,保持视野的相对清晰,这样才能高效完成病历的书写和各种文案工作。下班离开病房更换衣服时,才发现全身早已湿透。

回到驻地再次全身消毒,然后洗澡洗衣服,一切结束后才能睡觉。我的晚上从早晨开始。

(空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副主任,火神山医院重症医学一科医生)

1月26日,星期日,小雨

接力生命的氧气阀

■孔祥毓

到武汉的第二天,海军军医大学医疗队呼吸内科医疗组迅速进驻汉口医院,接管呼吸内科一病区。刚到病房,汉口医院胡主任沙哑的嗓音把我们带回到冰冷的现实:“现在形势很严峻,人员短缺,物资更是匮乏,这个病区马上要转来30名肺炎患者,病情不明,你们有困难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们马上进入工作状态,首先熟悉病区的设置及信息工作系统,然后按照反复演练的程序对工作环境进行消毒整理。正在忙碌中,120急救车已将病人不断送来。患者越来越多,医疗物资迅速消耗。中午12点半,快下班了,好歹度过了上午的高峰。这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张允护士急匆匆跑进办公室:“董大夫,这里来了一个新病人,很重,快去看一下!”“走!”拿起指脉氧仪,董教授带着我和张优大夫迅速赶到44床。这是一个65岁的男病人,氧饱和度只有43%,病情十分危重,随时有死亡风险。“这样不行!”董教授指挥护士立即将邻床病人的氧气减压阀拔下来,插到他的氧气接口上。吸上氧气后,病人情况稍稍稳定。这时我们发现,邻床的病人也不能平卧了。病人喘着气跟我们说:“医生,我也快不行了,赶快给我吸氧……”

“张优,你快去护理站拿个减压阀过来!”不一会儿,张大夫跑过来:“教授,整个汉口医院的氧气减压阀都用完了,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我们三个分头到各个病房去找,看看哪个病人能够暂停吸氧一段时间,让出一个减压阀。看了一圈,只有28床男病人,看上去还比较稳定,暂停吸氧后,氧饱和度仍有91%。我把他的氧气阀卸下来就跑,给患者接上氧气。

这时,董教授叮嘱我:“孔大夫,你过10分钟,再去看一下暂停吸氧的患者,是不是真的稳得住。”我过去一看,果然,患者氧饱和度只有85%了,呼吸越来越急促。“看来只能靠自己了。”董教授说:“去给我找一把剪刀、一个吸氧管、一个三通管来。”东西拿来一看,同我们常用的规格完全不同,董教授摆弄了半天,终于凑成了一个勉强能用的氧气三通接头。我们跟27床患者打了个招呼:“大家都不容易,把你的氧气分一点给他吧。”接上氧气后,28床患者氧饱和度终于恢复到原来的水平,这场危机才算挺过来了。

(海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消化内科主治医师,火神山医院感染二科一病区主治医师)

2月8日,星期六,元宵节,多云

年夜饭的味道

■李王平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元宵节到了,这个年就算过完了。在武汉工作已经整整16天。回忆起除夕那天,恍如隔世。腊月二十九,我在医院值班,很多小饭馆都关了门,一包泡面就是我的晚饭。睡觉前,儿子发微信问我:“妈妈,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说:“明天早上交完班妈妈就回家。”儿子放寒假这么久,我都没怎么陪过他,明天除夕,我可以好好陪陪他了。半夜,迷迷糊糊,科室刘伟副主任打来电话。接起的瞬间,我想到应该是有大事。她在电话里简单又急促地讲了组建医疗队的事,我记得我只回了个“好”。挂了电话,我看时间显示凌晨3点28分。我对老公说:“我要去武汉了。”他问:“什么时候出发?”老公曾在武警部队服役,我们经历了太多次说走就走。虽然我是一名文职人员,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紧急集结,但多年的军嫂生活,我也早已习惯了服从命令。

天很快亮了,我在科里交接完工作,匆匆回了趟家。儿子听说我要走,有些难过。“放心吧,妈妈会每天给你发消息的。你长大了,要照顾好爷爷奶奶哦。”公公婆婆长期在医院工作,懂得医生的职责,他们不问太多,只是加快了做饭的速度。“年三十儿了,在家吃顿饭再走吧。”那顿饭的味道我至今都记得,一个馍馍、一盘我爱吃的凉拌白萝卜。

那是我第一次在飞机上过年,没有倒计时,没有零点钟声。在飞机上我突发奇想,如果有人问我这次执行任务的感想,我会怎么说。其实很简单,我自己排了个序:首先我是一名医生,这是职责;其次我是一名党员,这是职责;最后我是一名文职人员,还是职责。归根结底两个字——无悔。

(空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副主任医师,火神山医院感染三科一病区医生)

2月9日,星期日,晴转多云

总有感动在心间

■刘  伟

来到武汉已经十多天,我总被一些点点滴滴的温暖感动着。尽管被疫情的阴霾笼罩,武汉依然是一座处处散发着人性光辉的城市。

我的隐形眼镜护理液只够用一周的量了,武汉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眼镜店也不例外。就算在网上购买,也无法及时送达,我只好求助老家在武汉的闺蜜。

闺蜜发动武汉的朋友帮我寻找护理液,最后有一个朋友回复了,说他家里刚好有几瓶未拆封的护理液。第二天下午,闺蜜的朋友开车将护理液送到了驻地。因医疗队规定“不能接触外人”,他把护理液交给门卫就走了。同时,那个纸袋子里,还装着好几个刚煮熟的茶叶蛋。等我下班回来,看到袋子上画着一颗红心,外面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注意安全!辛苦了,加油!”我当时真是感动泪目,这是武汉人民对我们最简单、最真挚的祝福。

(空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呼吸与危重病医学科副主任,火神山医院感染三科一病区医生)

2月11日,星期二,晴

暖阳照进患者心

■陈  健

今天我们又打了一场硬仗!回到驻地已是11日凌晨,归途中五彩的霓虹灯洒进了车内,若隐若现地闪现出一张张疲惫的脸庞。同车的几位医生不放过碰面的机会,讨论着几位危重病人的病情,其他战友则伴着午夜霓虹进入了梦乡……

不经意间,我转过头,发现一张俊秀的面庞,霓虹闪烁间仿佛有一滴晶莹的眼泪滑落。刚过去的几个小时,作为绿区(清洁区)与红区(污染区)之间的重要纽带,护士邓真真坚守患者收治的一线,为保证后续医疗工作的有序开展,她和战友们必须快速将新收治的这批患者信息录入信息系统,并快速处理医嘱。

层层严实的防护给她的工作带来了巨大困难。特别是长时间工作,起雾的护目镜,让她不得不将眼睛贴近电脑屏幕。这样的姿势,普通人可能半个小时就会受不了,可她却整整坚持了5个小时。剩下的一个小时,她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微笑给病人发放晚餐。

“你戴着口罩,还隔着隔离窗,他们也看不见你笑。”我说。“不,他们看得见,因为甜甜的声音会笑,我的眼睛也会笑……”她真诚地答道。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内心受到极大震撼!

邓真真离开病房时已近午夜,她和战友们在路边等着回驻地的班车。初春乍暖还寒,武汉的夜是那么冷。打下一场硬仗后,饥饿、寒冷、疲惫一起袭来。此时此刻,最容易想起亲人。真真的父母远在家乡重庆。眼泪相伴午夜的霓虹洒落在江城的寒夜里,她一定是想家了。

这两天,有句话引起很多人的共鸣:“我们看到的很多白衣天使,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一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治病救人、和死神抢人罢了。”是呀,她是谁家的女儿,也有受尽宠爱的模样,此刻却是无私可爱模样;她是谁家的女儿,也曾喜欢对镜贴花黄,此刻却是素面朝天模样;她是谁家的女儿,也曾安然沐浴着阳光,此刻却是燃烧着照耀前方,穿透阴霾照进患者的心房。

(陆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神经内科护士,火神山医院感染一科一病区护士)

2月24日,星期一,晴转多云

患者给我信心

■吴婷婷

今天是我来到武汉的第30天,刚下夜班,武汉的清晨还比较寒冷。看到老公发来的信息,又想起了家人,不由得鼻子一阵发酸。我虽然自认为不是一个眼泪窝浅的人,但这已经是30天来我第三次流泪。

来到武汉,我们最先进驻的就是金银潭医院。当时我负责的34床,是个肿瘤术后复发且感染新冠肺炎的病人。老伴与她一同感染,一同入院,不幸去世了。我看到她孤独地坐在过道上,两眼无神,欲哭无泪。我强忍住泪水问她:“阿姨,康复以后是您女儿来接您吗?”她摇摇头说:“老头子已经走了,我还能去哪儿?”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这是痛苦的泪水,痛苦于生命的逝去。大灾面前,人真的很脆弱。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最大努力,照顾好病人,减轻他们的痛苦,使他们早日康复。

我郑重地写下火线入党申请书,请党组织考验我。在我被批准成为预备党员、在党旗前宣誓的那一刻,我的双眼蒙上了泪花。这是幸福的泪水,幸福于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在这个时刻加入光荣的中国共产党,今后的工作中,我要更加努力。

转移到火神山医院以后,一天清晨,我去病房发放口服药。当时病人们正在吃早饭。一位病人看到我进到病房,立马紧张起来,赶紧用一只手把自己的嘴捂住,另一只手对我连连摇着,急切地对我说:“你别进来,快出去!我们正在吃饭,没有戴口罩,很危险!”我说没事,我做好防护了,口服药必须要在床旁核对,不能发错了。病人们都说:“你们是我们的天使,是来救我们的。有解放军在,我们就不怕。但我们真的怕传染给你们,没了你们,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听着这些暖心的话,眼泪又一次湿润了我的眼眶。这是感动的泪水,感动于被人们关心和爱护。

武汉人民的乐观、善良,激励着我们医护人员,让我们更加坚定了早日战胜疫情的信心!

(陆军特色医学中心军人门诊护士长,火神山医院感染一科一病区护士)

2月28日,星期五,小雨

被需要是一种幸福

■李  奕

给呼吸道传染病患者进行气管插管是高风险的。其实,插管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而且毕竟只是偶发事件,而咽拭子采样对我们而言却是常规操作。住院病人每人至少要做两次,多的甚至七八次以上。每天,全病区大约20个病人需要操作,每个病人就算1分钟,加起来就是20多分钟。许多病人还会出现剧烈咳嗽等反射情况,极大增加了操作者被感染的风险。

我们病区的护士都很年轻,很多是95后。我是我们病区年龄最大的医生,必须主动承担起这种风险。即便出现最坏的结果,我也早就做好了牺牲和遗体捐献的准备。从另一个角度说,我平时也经常进行采样,经验比较丰富,这样也可以提高诊断的准确性,减少患者复阳的概率。

26床的女性患者,60多岁,核酸检测结果是阴性。但她不放心,要求再次复查。我亲自给她做,反复刮了好多次,结果真的是阳性。她说,虽然是阳性,但她反而轻松了,因为如果是假阴性,她出院后可能会传染其他人。不过,让她觉得抱歉的是,让我承担了被传染的风险。患病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传染别人,让我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敬佩!她是个有心人,我们每天都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有时候会忘了写名字。但她能认得出我们大多数医生,叫出我们的名字。只要我们一进病房,她就能立刻看出我们是谁,让我们都感觉非常亲切。

同病房的25床的患者也希望我给她做采样。虽然赶上我休息,我还是专门一大早从驻地赶到医院,专程为她进行检查。她并不知道,为了这次检查,我从出门赶班车到回驻地洗消,需要花费整整5个小时。但我觉得值得,被病人需要也是一种幸福感。

(海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呼吸内科副主任医师,火神山医院感染二科一病区副主任医师)

3月10日,星期二,晴

我是解放军

■吴昱齐

还记得除夕那天早晨,离家还有50公里,离年夜饭还有十小时。接到电话通知,下午准备出发,我转身便订了返程的车票。

那一刻,似乎有一些明白了“忠孝不能两全”的含义。但不管是外面的一袭白大褂,还是里面的军装,都时刻提醒我,使命在肩,责任如山!

乘大巴车出发前,战友们和亲友祝福告别;机场上,将军讲话鼓舞动员,我心潮澎湃。为了人民的健康,为了祖国的稳定繁荣做出自己的贡献,这不就是年少的自己一直憧憬和向往的吗?

穿上那一身密不透风的防护服。水汽朦胧了双眼,手套也使触觉模糊。一起上班的战友总开玩笑说,回去要找医生看看颈椎,因为总需要猫着腰,低着头,动作大了生怕扯开防护服。

我有时看不清患者的脸,但总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谢谢你们呀,你们真辛苦。”不同的病人总会问我从哪里来?叫啥名字?我的回答也总是很干脆,“我是解放军。”

(陆军特色医学中心胸外科护师,火神山医院感染一科一病区护士)

3月20日,星期五,晴

想带孩子看樱花

■杜  政

我生长在重庆,但武汉,是我的祖籍。

2016年,为完成爷爷武汉寻亲的遗愿,我与父母前往武汉踏上寻亲之路。凭借片段回忆和零星线索,我们终于找到杜家的血亲。我记得那时的武汉,车水马龙,人潮熙攘。2020年,武汉疫情暴发,我第一时间奔赴一线。

飞机刚落地,就接到通知作为第一批队员支援方舱医院。第一天是夜班,身着三级防护进行工作,比我预期的难度要高出许多,无论是体力上还是心理上。支援方舱医院四天后,我被召回,整合到泰康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工作。这是我的“老本行”,无论是仪器设备、护理操作、工作流程我都胸有成竹。在病房里,我最喜欢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杜政,这里需要搬东西!”“杜政,这个呼吸机在报警!”“杜政,这个病人需要抽血气!”在ICU工作,内心和体力都必须强大,我们男护士必须发挥自己的优势。

插管成功后,患者需要进行俯卧位通气。在这方面,我们ICU男护士拥有丰富的经验,摆好管路、整理体位、监护观察、气道管理、皮肤管理等等都必须一一顾虑,工作不简单,内心必须强大。

回到驻地,已是凌晨2点,有些疲惫。我打开手机,和着《爱与希望》的旋律,轻声歌唱:“再回头望又是筑好的家乡。”我相信,战友们的努力一定会有收获,没有过不去的冬,也没有到不了的春!我相信,武汉的“车水马龙”会很快到来。

等我的孩子再大一些,我想带她来武汉看樱花。

(陆军特色医学中心重症医学科护士,泰康同济医院重症一科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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