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才4岁多，正是懵懂时期，看似啥都不明白，又似乎啥都明白。

因为在外执行“抗击疫情运输支援”任务的缘故，我已经50多天没回家见着儿子了。最近十来天，感觉这小家伙和我生分了。视频时，他不再兴高采烈地跑来对着镜头和我有说有笑。再后来干脆不理睬我了，自顾自玩。他妈妈把镜头对向他时，他经常故意把脸别过去不看我，还拒绝和我说“晚安”。我想，小孩子嘛，大约是觉得总是视频不好玩，也就没当回事。

昨晚和家里视频，我爱人叫儿子和我说说话，他默不作声，后来竟然生气了，小脸涨得通红，说：“我不要和爸爸视频！我不想和爸爸说话！”我和爱人都怔住了，沉默了许久，直到我爱人问他：“你为啥不想理爸爸了呀，是不是因为爸爸好久没回家和你玩了？”他顿时哭了出来，眼泪哗哗的，说：“我想爸爸了！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我想你了……”看着他小肩膀一耸一耸抽噎难过的样子，我的心瞬间被击中了。这可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明了地表达对我的爱和想念！

我柔声地对他说：“你不是喜欢《汪汪队》里勇敢的队员们吗？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都会齐声说 ‘没有困难的任务，只有勇敢的狗狗’！然后努力地帮助别人。那现在，爸爸和其他解放军叔叔阿姨正在努力帮助别人啊！你愿意爸爸帮助别人吗？”他用力点了点头。我接着说：“你和妈妈、姥姥，还有楼里的邻居，为什么待在家里这么久不能出门呀？是因为外面有一种病毒，它就像很坏的怪兽，它已经让很多很多人生病了。为了打败这个坏家伙，全中国很多很多的医生护士都来我们武汉了，他们有的是叔叔阿姨，还有的是像姥姥一样年纪大的爷爷奶奶呢！他们都在勇敢地和怪兽搏斗，非常非常辛苦！爸爸是解放军，当然也要勇敢地和怪兽搏斗啊！爸爸不能回家，是因为每天要带着队员们开着解放军的车，给全城的人送吃的东西，给医生勇士们送‘武器’，这样他们才有力气和怪兽搏斗啊……”说着说着，我看到孩子终于慢慢平息下来，眼眸间闪耀着一种坚毅的神情。不一会儿，他又难过起来，又哭了，问：“那爸爸你们能不能打败怪兽？你会不会被怪兽吃掉啊？”我瞬间明白，他其实什么都明白，他心里是在害怕，是在担心我。直到我说：“爸爸没事的！爸爸和医生勇士们一样，都有汪汪队那样的头盔、面罩、眼镜保护着，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等我们把所有的怪兽都消灭了，爸爸就能回家和你一起玩了！咱们全家到东湖边的草地上开开心心地搭帐篷、晒太阳、吃野餐，好不好？”他这才安心止住眼泪，破涕为笑。

经过这么一出，昨晚我失眠了，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儿子真是长大了！我们夫妻得到这个孩子很晚，真正叫“中年得子”，但我们并没有溺爱他。为了让他从小建立国家和世界的概念，他三岁多时，我就教会了他拼中国和世界地图，中国的省份和地理方位他更是弄得溜熟。但很难让他明白什么是“国家”的真正意义，也很难让他直接感知到什么叫“艰苦”，什么叫“灾难”，什么叫“齐心协力”，什么叫“帮助别人”。而这一次疫情，这一次对话，仿佛一下子让他长大了许多，于懵懂中似乎明白了很多事情。

是啊！苦难总能让一个人快速获得成长！

武汉“封城”之初，孩子还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相反，因为妈妈不能去上班，每天陪着他，他高兴得不亦乐乎！慢慢地，他感觉到了异样的氛围：小区和周围怎么那么安静？楼下街道里怎么很少有人有车？偶尔看到有人走动，怎么都穿着奇怪的“白衣服”？我不知道这在一个孩子的内心里，是一种多么大的感觉冲击。

后来，他在电视里看到了医护人员穿着防护服抢救病患的画面，看到了那些医生护士们疲惫不堪的样子，也听到了电视播报的各类数字，他不太明白这些数字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些数字不好，因为他觉得“读它的人很难过”。他又看到了全国各地医疗队紧急出征驰援湖北、驰援武汉的场景，把他玩地图拼图时记下的各个省份名字都一一对应上了，他对我说：“爸爸，全国的人都来武汉了！”我不知道他小小的内心是怎样的感受，是隐隐的担心，还是稍稍的安心？

再后来，小区被严格封闭管理，气氛陡然变得更加紧张。儿子的视野里，有妈妈和姥姥焦虑的神情，也有社区工作人员经常把蔬菜、水果、生活用品送上家门的热情帮助，还有妈妈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下楼去帮助别人的身影。我不知道他小小的内心，是怎样的感受，是害怕还是感动？

我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在跟家里视频的时候，多多少少讲到了一些我们每天在武汉大街小巷往来运输的风险。他小小的内心，一定是很复杂的感情，但他“藏”得很深，假装很“拽”很“酷”，他不理我，不要和我视频，不想和我说话。我猜他其实是隐隐害怕，暗暗地在为我担心，或许也有些“汪汪队长老爸”的那种骄傲，直到“被说破”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哭着“表白”了……

我爱你！孩子！爸爸真地为你的成长而感到高兴！或许这场疫情所带来的严峻、紧张、异样的气氛，不是你这个年龄应该经历的。但也让你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知了人与人之间的爱、关心、帮助和温暖，这或许也是你人生当中第一场可以真切感知的苦难教育、家国教育。

等你长大了，你会更加清楚地知道：在这场疫情中，有多少人在奋力地拼搏！有多少人在舍生忘死地抗争！有多少人在患难中相守相扶相助！你会更加清晰地明白：你的祖国是多么的伟大！中华民族是多么的不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