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马上妇女节了,今年想要啥礼物?”妇女节这天,我要在单位值班,便提前给媳妇儿打电话询问。媳妇儿说:“想要一件海魂衫。”结婚十几年了,媳妇儿还是老样子,但凡让她自己选节日礼物,她总是想要有“部队特色”的小物件,且丝毫不让我为难。
媳妇儿的父亲曾是军人。因此,媳妇儿一直有军旅情结。记得20年前,我在地方大学得到一个携笔从戎的机会,和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她通电话时,她兴奋地大声嚷道:“太好了!以后就喊你兵哥哥。”
婚后,我到海军舰艇部队任职,媳妇儿在另一座城市上班。两地分居的日子,我们把思念化为书信、写入日记,或托付给长长的电话线。调入机关工作第一年,我要参加春节值班,过年返乡和媳妇儿团聚的计划泡了汤。电话那端,媳妇儿有些黯然,末了说:“你不能回来,我就去找你。”然后,她傻呵呵地笑起来。
我以为媳妇儿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两天后,她真的风风火火地拖着行李箱,笑盈盈地站到我面前。我问:“请了多长时间假?”她摘掉帽子,指着“假小子”的新发型,大大咧咧地说:“辞职不干了,我要陪你‘当兵’!”那洒脱劲儿,真叫人哭笑不得。
除夕那天,单位邀请值班干部家属吃团圆饭。刚进营区,媳妇儿就一脸兴奋,满眼新奇。到餐厅落座,自我介绍时,领导见她一头短发,询问工作情况。媳妇儿扭头看看我说,“刚辞职,专门陪他来‘当兵’。”顿时,全桌都笑翻了。
当年条件艰苦,我们住进单位筒子楼一间十来平方米的房子,那是媳妇儿到部队落脚的第一站。房子很旧,很小,客厅兼着卧室和餐厅,一个旧衣柜,几张旧沙发,两张单人床拼成的“双人床”,还有新添的简易书桌和折叠餐桌。狭小的厨房里,旧条桌上搁一个单煤气灶。仅能容身的卫生间,还要挤入洗衣机。这简陋的“婚房”,经过媳妇儿一番拾掇布置,竟也有了几分烟火气。我抱歉地说:“媳妇儿,让你受委屈了。”她却毫不在意地打趣说:“革命军人嘛,要发扬艰苦朴素的作风。”
后来,单位分配公寓房时,恰逢我特别忙。媳妇儿自告奋勇说:“你安心工作,我来收拾。”周末中午,我加完班回到新家帮忙,只见媳妇儿正在独自刷涂料,已然变成了“大花脸”,她却笑道:“这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后来,选地板、安家电、装厨卫,都是媳妇儿一个人忙前忙后张罗。
2012年初夏,女儿出生前胎位不正,媳妇儿产前出血,虽说紧急送到医院后情况稳定了,却必须提前剖腹产。在那张薄薄的手术风险单上签字时,我有些紧张。媳妇儿被推进产房前,突然抓着我的手,小声说:“老公同志,手术准备完毕,请指示。”我一下子被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逗乐了,但笑着笑着,眼睛湿了。
让人揪心的是,女儿被护士抱出来以后,媳妇儿却迟迟未见出来。我在产房门口焦急万分地苦等。见到她时,她面色惨白如纸。医生说,产妇术后出血,很凶险,总算抢回来一条命。那一刻,我心疼难言……
次年妇女节,我给媳妇儿精心挑选了节日礼物,是一束鲜花和一条带着心型挂坠的项链。媳妇儿嗔怪我浪费钱,眼里却溢出幸福的笑。
光阴似箭,一转眼,女儿已经快8岁了。这期间,我岗位多次变化,终日忙碌,即便是节假日,也难得陪在妻女身边。柴米油盐、洗衣做饭、接送孩子、辅导功课,这些本该夫妻共担的家庭责任,被媳妇儿独自揽上柔弱的肩头。那些看似平淡如水逝去的日子,已然把曾经虎头虎脑的“假小子”,变成了独立自强的“女汉子”。
回望来路,那歪歪扭扭却清晰铿锵的足迹里,藏着媳妇儿不计其数的承受和坚韧。有人说,和平是军人的最高荣誉,也是军人胸前最大的军功章。我想,这份荣誉,军人占一半,另一半,当属军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