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已然成为当今世界是最赚钱的产业之一，这应当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了。

古罗马人说：“水知其平。”这和我国古代《说文解字注》里“天下莫平于水”是一个意思，说的是水流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金融资本是最为灵动的经济之水，它更是能够通过对产业和产品的价值认定，准确地把握自己的流向。所以，一个与温饱无关、十几个人拼来抢去的小小足球，居然让那么多真金白银流向绿茵场，足以证明这项体育运动巨大的影响力和生命力。

古代体育和现代体育的一个重要区别就在于，前者是自发的游戏，而后者则进入经济领域并受其规律影响。说句大俗话，人和钱没仇，能够获得丰厚的资金肯定有助于这个体育项目的发展，更何况经济规律本身也是充满理性的科学。然而，“只知其一，一无所知。” 足球毕竟是用来踢不是买卖的，所以，如果只知道足球（当然也包括所有体育运动）能够赚钱这一点，那只能说明你对足球和体育运动一无所知。

在农耕时代，我们的祖先就将“经”与“济”二字赋予了道德含义。中国的经济学，从来都有双重含义——经义之学和利益之学，更遑论体育经济本身了。自古以来，体育固然可以获利（譬如我们熟知的高俅与蹴鞠）。但是，无论是谦谦君子还是市井百姓秉持的文化传承中，体育都是一种赏心悦目的精神活动，一种修身养性之举。中国围棋有一个超凡脱俗之别名——“忘忧”，这充分体现了我们这个民族对体育运动最基本的认知。

事实上，世人皆通此理。法国球星齐达内代理了很多奢侈品牌，被称为“时尚符号”，但没有人能够否认他首先是“足球符号”。据说有产品要求他上场时如何展示品牌，他却冷冰冰地回答：“走进球场时，就应该忘掉一切。” 借用日本围棋大师武宫正树在其《“宇宙流”自述》中的一段话：“围棋的美好始终表现在棋盘上”，体育的美好也始终而且只能表现在运动场上。

“叶落风不起，山空花自红。”其实，许多后来很有影响的运动项目，原先与金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比如，苏格兰高地运动会、展现法国风土人情的环法自行车赛等等，本身就是为了产生强烈的民族认同感而“发明”的赛事。1904年，张之洞首先将体操作为体育教化的内容，纳入《奏定学堂章程》。100多年过去了，这个与功利无关的项目几乎成为每个中国人都曾参与的体育运动，其影响之广泛无可比拟。

2002年，欧足联将终身成就奖授予荷兰教练米歇尔斯，这位荷兰人的获奖感言竟是那样的不和谐——“过去踢球是为了荣誉要求胜，现在则是为了签约金不能输。”或许，头脑中的想法改变不了赛事的比分。但是对于观众而言，他们所看到的绝对是完全不同的比赛。没有人只要过程不要结果，但是只看重输赢的足球，注定了无生趣，因为你看不到足球的灵魂——诗意与激情。

说到这，我想起德国名帅克洛普，他和他的家庭与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极其相似。克洛普的父亲是一位有潜质的守门员，始终不得志。因此，老克洛普开始培养两个女儿踢足球，儿子出生后，便开始把自己的足球梦想全部寄托到儿子身上。后来老人罹患癌症时，郑重地与儿子约定，治疗期间不见面，直到病逝。2019年，克洛普率利物浦队夺得欧洲冠军联赛冠军时，这位名帅在体育场内泪流满面：“我相信父亲在天上看着我。”而场上万人合唱起撞击人心的《你永远不会独行》……

勒鲁瓦是曾执教于上海中远的外籍教练，其教练水平不加妄评，但我喜欢他写的文章，尤其是他在专栏前引用的加缪的话：“我关注的始终是人，是人的灵魂。”之所以要讲上面的这个故事，不是为了煽情或八卦，而是在那歌声中我想到，体育运动最有价值、最有生命力之处，与金钱甚至与输赢皆无关，运动场上那些永远不会独行的人，是因为他们的灵魂和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