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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对手的价值


■郑蜀炎

分明是一句大白话,可经有学问的人一说,也就有了许多的哲学意味。譬如,萨特在某日看罢一场足球赛后,就若有所思地说道:“一切问题都是因为对手的存在。”

没有对手就没有比赛,这是常识。而对手如一经一纬两根力线,他们各自的质量决定着一场赛事的档次,这则是对手的价值。

任何对抗性的运动都有着对话的成分,比如围棋对弈又叫“手谈”,这就更形象地点出了对话之意。所谓“棋逢对手”,说的就是碰到真正的对手,才可能产生扣人心弦的对局。武侠小说里的高手在比武前总爱来一句“刀下不斩无名之辈”,其实就是说不屑于和看不上眼的对手对决,非旗鼓相当者,输赢皆无精彩可言。

记者问有着“齐祖”之称的法国光头球星齐达内:“谁是你足球生涯中最大的对手?”他脱口而出:“罗纳尔多。”但马上补充说:“因为是一个很强的对手,所以也是很好的朋友。”在一次打败了乌拉圭球星弗朗西斯科利后,齐达内也因此与他成了好朋友,因为“球场时最头疼的对手,更容易成为最好的朋友。”

真正的对手并不因对方的强大而渺小,就如同当年俄国名将库图佐夫在莫斯科战胜拿破仑后,听到手下军官用轻薄之语嘲笑对手,立刻正色而言:你们没资格这样评价一位伟大统帅。是的,真正的高手总是能够认识和尊重对手的价值,因为没有高质量的对手就永远不会产生经典的对局。

试想一下,假如比赛没有狼奔虎逐般的对手那会怎么样?其实,历史上就有过这样的比赛。唐玄宗李隆基酷爱马球,偏偏又非要把皇帝的臭架子凌驾于球技和规则之上。于是有了这样奇葩的规则:比赛中必须持守“殿前不打背身球”的姿态——就是说无论处于何种状态,奔跑击球时都不能背对皇帝,因为用脊梁面君是大不敬的。脸的朝向都成为不可逾越的规则,作为对手即便是有再高超的球艺也不好使,只能任由李隆基在杨贵妃面前随意耍帅了。虽然作为观众的官宦太监们依然是欢声雷动,可整场比赛必定是索然无味的。推而想之,马球这个古老的运动项目几近失传,或许与此相关吧。

没有对手的运动,往往也就失去了发展和未来。古时日本把从中国学去的弓矢视为神器,也出现过一些功夫了得的弓箭手。有人在一昼夜间射出一万三千余支箭(其中约有三分之二的射中了靶),几乎是6秒钟一支。但是,贵族仅将此当作节日里“射礼”“鸣弦”之类宫廷仪式的表演项目,既无竞赛比试功夫,更无对手切磋较量,只能成为养在深宫的娱乐。随着主人的兴趣转移,尽管红极一时也难免失宠败落,技艺后继无人。那年,东京取得了1964年奥运会举办权后,日本体育界不少人想利用东道主的优势,把这个上挂神话、下连礼仪的项目列入正式比赛。可在一场场与国外进行的热身赛中,日本选手基本保持着倒数第一的成绩。这样去比,焉能不是自渎颜面。于是,他们还算有自知之明地只将其列入表演项目。

罗马征服希腊后,古代奥运会的规模开始逐步缩小。其中当然有许多原因,但很重要的一个是罗马统治者把竞技作为一种血腥的娱乐。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角斗士表演,参与的角斗士大都是接受了职业化训练的奴隶、战俘,他们彼此之间不是比赛的对手,而是以胜败定生死,相互掠夺生命的杀手。这种与奥运精神背道而驰的表演,只能给竞技史留下耻辱的一页。

体育运动中的对手不同于其他领域的竞争者,他们相互“作对”,本质上恰恰是为了“更高、更快、更强”,而形成的一种互助提携关系。如同哲学家格罗所言,是人类的身体和思想与自然建立起来的新关系。如果做不到、看不到这一点,甚至超出了体育运动的范围,那就有些小肚鸡肠了。1982年,英国特混舰队在马尔维纳斯群岛打败了阿根廷。4年后,在13届世界杯赛场上,阿根廷队打败英格兰队后,其球迷难免有些情绪化的宣泄。而醉醺醺的英国球迷也不甘示弱,借酒闹事,留下了“足球流氓”的不光彩记录。这样的对手,无论如何都是有失绅士风度、有违体育精神的。

“四海皆秋气,一室难为春。”龚自珍的诗当然是另有所指,但借此来描述体育运动中对手关系也没错,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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