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特战队队员王战等三人紧紧挤在一起相互取暖,准备熬过这个黑暗的夜晚后,向第三宿营地搜索进发。这时,“魔鬼教官”郎宇破锣般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他好像24小时不睡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总是在他们将要感到绝望的时候,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将有一辆蓝军‘猛士’指挥车从159高地附近通过,你们的任务,扼守现地,在指挥车到来之后,对其实施精确打击,不得放跑一个。”郎宇坚决地说道。三人瞬间沉默,片刻后,王战道:“任务来了,必须坚决执行!”
“他们经过前,一定会有无人机先行侦察,我们不能在制高点观察和潜伏,要在半山腰!”刘志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们各自找了一块潜伏起来相对不太难受的小地块儿,把自己安顿好,等待“猛士”指挥车的到来。
王战和张铭把高倍白光瞄准镜安装在自动步枪上,虽不能和刘志峰的狙击步枪相提并论,但也极大地拓宽了视野。他们分别监视着各自的方向,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一丝情况,贻误战机。王战趴在草丛里,像一尊石雕,模样惨淡。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出现幻象,总感觉那辆“猛士”已经映入眼帘,或者漫山遍野都是“猛士”。他现在的身份不再是突击队员,而是转换成了狙击手。
从日出三竿到夕阳西下,他们都没有发现无人机的影子,更别提蓝军队员、“猛士”指挥车的踪迹。王战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耽搁多少时间。
张铭早就领教过导调中心的“多变狡诈”,小声嘀咕道:“也许蓝军根本不会从这里经过,他们只是在耗我们,我们为什么还傻乎乎地躲在这里,我现在就要起来活动活动,现在就要找吃的,还要吃热的,我要活下去!”王战何尝不这么想,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草尖上的露水。
张铭示意王战,开机联系一下郎宇,确认一下是不是情况有变。王战拒绝了,指了指天空,意思是万一这时候无人机来了,你正好在发射信号,这么漫长的等待就前功尽弃了。
一滴水,从高空落下,在王战的凯夫拉头盔上打散,分作一圈圈细小的水雾,溅到他凹凸不平的脸上。不知是飞鸟的尿液,还是秋雨的急先锋。天空之上,云卷云舒,分外美丽,在别人眼里是快进的绚丽影像,在特战队员这边却是32倍的延迟。继续等的后果有可能是,持续激战,水米未打牙,他们越来越虚弱。如果这时蓝军和他们展开正面交锋,王战没有信心取胜。
有闪电划过,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天阴了,雨终于还是来了。
王战趴卧的地方很快汇成一方窄窄的水洼。王战感觉浑身发冷,瑟瑟发抖,上下牙打战,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又是一道闪电,王战透过瞄准镜看到花白的天地中间,有一抹黑色的圆点,他瞬间打了一个激灵,既紧张又兴奋,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这是战斗的预兆,蓝军来了!
他们必须在无人机侦察之时保持沉默,和这大地一起,隐没在风雨中。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无人机越来越近,他们能看到机体上有小红点在闪烁,那是摄像机在工作,他们也看到一个浑圆的镂空架,缓缓打开,那是在探测热量。无人机在王战的头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王战的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像极了坐过山车。无人机好像发现了王战一般,俯冲下来,王战能听到它发出的嗡嗡声,感受到了旋翼带出的风。王战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确定好了突击路线,如果被发现了,他将第一时间冲下去。
幸运的是,无人机终究没有发现他们,向前飞走了,这预示着指挥车马上就要紧随其后,进入狙击范围。
可是,蓝军指挥车并没有如期出现在他们面前。蓝军指挥长任伟林坐在指挥车里,就停在距离高地不远处的树林中。他得到的侦察情报是,巅峰特战队员就在这片区域,但无人机侦察不到他们的确切位置。侦察得到可以确认雷在哪儿,侦察不到便处处是雷,所以他选择等待。
任伟林看了看表,距离这个课目结束的最后期限还有两个小时,他把头靠在椅背上,舒服地闭目养神。副手明显耐不住性子道:“时间越来越近了,再不通过就超时了!”任伟林眼皮都不抬地说:“无人机不要撤回来,保持侦察,是人就得喘气,我耗也要耗死他们!”副手望了望车窗外恶劣的天气,点点头道:“他们已经潜伏快十个小时了,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任伟林睁开眼睛,目露凶光道:“他们不是‘魔鬼’,我们是!”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又过去了,副手频频观察任伟林,任伟林面无表情,好像是来睡觉的。副手絮叨着:“难道他们已经放弃了?如果他们还在,我们的侦察器材终端里为什么没有他们的蛛丝马迹?这个小组是赵科带队的,现在赵科都被淘汰了,按道理他们早就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了,但目前这个情形根本不符合逻辑,很不科学啊?”
草窝里的王战此时脑袋已经一上一下,他认为敌人再不来,自己就要葬身于此。但当刘志峰问他还好不好的时候,他说,他只担心自己过高的体温会被敌人侦察发现。都快支撑不住的人了,还在自责发烧的问题。张铭眼皮也快要抬不起来了,他使劲儿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却发现脑子里像灌进了一壶浆糊。
时间已到临界点,蓝军指挥车里,任伟林明显已不复之前的淡定,他紧盯着面前的显示屏,多架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不停地切换,让人更加心焦,他最后一次看了看表。
“加速通过峡谷夹道!要快!”任伟林一声命令,一直站在车子四周警戒的两名蓝军士兵打开车门钻进车里。副手早已迫不及待,油门踩到了底,“猛士”车像离弦的箭,朝夹道冲去。车内士兵各据守一侧,枪口四处搜寻可能出现的目标,高度戒备。
那个等待已久的目标终于出现在王战等人的眼帘,它飞驰而来,让快要僵硬的队员瞬间热血奔涌,浑身好像通了电一般。
刘志峰脑子高速运转,手上动作也加快了起来,他打开激光测距仪,没有观察手,自我报着数据:“目标12点钟,风速10,距离800,目标确认……”方位坐标极速发生着变化,刘志峰发现,在这样的条件下击中“猛士”车车体简单,但击中驾驶员,实在没有把握。狙击枪响后,几秒钟内不能结束战斗,暴露后的他,插翅难逃。稍一迟疑,刘志峰错过了最佳战机。
快要脱水的王战把脸从泥土里拔了出来。朝两人喊道:“张铭轮胎、我油箱、志峰摧毁敌火力掩护!”
王战瞄准“猛士”车的油箱率先开火。他们只有30发子弹,所以要打击车辆的要害,张铭一枪击中了轮胎,刘志峰一枪击中了车体一侧的蓝军队员。这些动作几乎同步,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猛士”车和车内一名人员的发烟装置都被触发。
与此同时,副手反应也很迅捷,在他熟练的操作下,数架蓝军无人机聚拢而来。无人机上携带的爆震弹像下饺子般悉数落在王战等人身边。响声震彻山谷,烟云升腾。王战在浓烟中连续翻滚,他们彻底暴露了。
无人机载重有限,趁着第一轮袭击结束的间隙,王战瞄准“猛士”车的油箱,冷静地射击。距离太远,他并没有把握打中。张铭道:“省着点子弹!”“这是最省弹药的方式!”王战不打人打车的行为,让张铭不得其解。
“猛士”车歪歪斜斜地冲着山坡下闯去,任伟林临危不乱,大喊:“不要恋战,只要穿过夹道就赢了!”任伟林用92式手枪向山上射击。胜利就在前方,他已经看到十米外夹道口投射而来的光亮。可在这时,导调中心里李国防的声音从耳麦传来:“别费劲了,任大队长,你们输了!”
“我没有被击中,我还活着!”任伟林唯恐李国防听不到,扯着嗓门喊道。“实战中,车已经起火爆炸了!”李国防耳膜被任伟林震得生疼。
任伟林下令停止战斗,走下车来到油箱前,确实看到几处明显的弹痕,他愤愤地朝汽车轮胎踢了两脚。他在想,到底是他低估了巅峰特战队员,还是高估了自己。
王战他们三个从山坡上冲了下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点儿也没有胜利者的姿态。他们三人的迷彩服干了湿、湿了干,混合着雨水、汗水和泥土,已经硬得如同盔甲一般,不再贴合身形。
任伟林面前这三个小伙子,虽是胜利者的姿态,却没有半点得意的风采,相反狼狈得让人心酸。任伟林心头的不甘和怒火倏然间随风而逝……
作者简介:1989年生于山东高唐,2007年入伍,现服役于武警部队。发表中篇小说《始终在回来》《以兵之名》《假如完美》《我的青果岛》等,出版军旅长篇小说《全面击溃》《大江硝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