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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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雪落山坡柿儿红


■姚晓刚

北京今冬的雪比往年来得早一些。清晨,我打开窗子,寒风扑面。深吸口凉气,沁人心脾。伸手窗外,竟有雪落掌心,零零星星,米粒般大的雪,足以让人欣喜不已。

雪,让懒床的孩子也兴奋地爬起来。一家人匆匆吃了早饭,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郊游,驾车直奔京城郊外。我们的目标:西山之西,门头沟——战友秋芒家。几乎每年冬季我都要去他们家,为赏雪,也是为他家后山坡那片柿子林。

进入妙峰山,向窗外望去,满山的林子挂满了雪,山里的雪比城里大多了。路边停了一长溜的车,人们在争相拍着照片。走了一个小时的盘山路,我们到了秋芒家。秋芒、秋芒的爹热情地招呼我们。

顺着小溪,我们向山上走去。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格外明亮。孩子蹦蹦跳跳,专往雪厚的地上踩,白白的雪上留下她一串串撒欢的脚印……

山坡上,柿树的叶子已经落得干干净净,树枝弯弯曲曲伸向空中。只有树顶端还有一些柿子,红彤彤如灯笼悬在空中。不知为何,站在门头沟的柿子树下,眼前晃动的尽是儿时家乡的影子……

我的家乡在渭泾两河畔的关中塬上,这片土地的坎坎坡坡,农家人的院前屋后都布满了柿树。至今闻名全国的“火晶”柿子,就产在家乡临潼。“火晶”,柿红如炬,晶莹透亮。因其珍贵,网购时常常买不到真品。儿时,一到深秋初冬,果红柿软时,手心里攥紧一两毛钱,到集市上蹲在卖柿子摊前,拿过小小“火晶”,指尖轻轻地拉,柿皮便裂开一道小缝,来不及将皮拉下,对着裂缝用嘴一吸,橙红橙红的粘粘甜甜滑滑的果液就涌到嘴里,凉甜入心。吃美了,就会同摊主一起低头数数地上的柿子蒂,一个柿蒂一个柿子,一个柿子二分钱。那时候总梦想,哪天阔了,敞开肚子吃个够……

柿子,关中人把它当礼品。每年十月末,柿子刚红,离软还早,人们将柿子摘下,一手拿把薄刃,一手旋转柿子,片刻,柿子皮就被完整的削下。脱光衣服的柿子,被一根绳串成串,挂在架子上晾晒,而削下的柿子皮关中人也舍不得扔,长长的柿皮被摊晒在碾子上、芦席上,像姑娘头上雨打湿了的彩色发带。柿子与皮,汲取秋日的光华,经历冬寒的磨砺,就会蜕变为柿饼、柿条。这时,行家会随手抓起一个柿饼,双手撕开,冲着太阳望去——阳光透过被撕开的果肉中间,竟然如玛瑙一样闪着金黄金黄的光。鉴定柿饼的品质还要看外表挂没挂霜,那时候,我以为那霜是柿芯渗出的糖。柿饼晾好,已近年关。人们将它与点心一同作为佳节亲戚朋友串门互赠的礼物,这很可能是因为这东西应时,又有事事如意之美意;要不就是因为穷,缺钱置办其它礼物。

柿条却成不了礼。相对柿饼,这柿条有些硬,味道有点涩。在长长的冬季,它是孩子们解馋的食物。抓一把柿条,一头放入嘴里,一头牵在手中。开始如柴,嚼着嚼着就嚼出甜味了。自个儿嚼得欢,别人看到直咽口水。谁口袋里多一把柿条,就会成为令人羡慕的人了!

现在人们经济条件好了,有谁知道柿条这个词意,有几人记得它的味道。短短数十年,岁月将它已经风化为一丝乡愁了……

孩子不知从哪寻到一根长杆,她要捅树上的柿子。“这可不能!”秋芒拦住,说这树枝顶上的柿子是专门留下的。“留给寒鸟的!”秋芒告诉我。寒鸟,不像候鸟逐暖而飞,它们守着山坡,守在这一方天地。秋芒爹每年摘柿子时,都会留下树枝高处的柿子,等寒鸟来啄食。

望着枝头上的红透了的柿子,我一阵感动。人呀,活着活着就老去了,是不是可以学学这柿子——在寒冬里,在雪落时,红彤彤地挂在树梢,越老越甜。

红,赤子之心。苍老岁月,有一颗孩子般纯净的心,余生过得才有趣。历经风霜,磨去尖刻,慈爱温暖地对待万物,对待他人。甜美自己,也甜美别人,就如同对待那些啼饥的寒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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